妈妈现在住的这栋楼,在老企业还在的时候,被称之为老干楼。那是企业按照待遇给我父亲的福利住房。在老干楼的宿舍旁边,有一个小院子。而这个小院子一般是归一楼的住户享有。其实,这个小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中间是一条水泥路,紧挨着住户的窗子下,是搭建的放藕煤的小棚子。当年建厂时还没有生活煤气,做饭取暖的煤就都放在这个小棚子里。小棚子的旁边,各住户都有一块土,既可以种花,也可以种菜,每家都还搭建了一个葡萄架。这在当时也就是被称之为“老干”才有的待遇。而我成家后,住在离厂区一公里左右的一个生活区。
那些年,我还有外地的妹妹常常回家来看看,特别喜欢那葡萄。这是我们兄妹及后来有了女儿们后相聚的地方。这里也曾经充满了笑声。十多年前,父亲遽然离世,十年前百岁的外婆也离开了我们。剩下妈妈一个人守着这房子。
妈妈身体好的时候,是一个人做饭吃。除非我们兄妹回来才会聚在一起。而我,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因为参与集资建房,才从那个较远的生活区搬到父母亲所在的这个生活区来。
随着企业改制为民营性质,员工被遣散,流落社会。偌大的生活区,渐渐冷清了下来。老干楼一些住户陆续搬走了,一些老干去世了,房子空了出来。于是,周边村民也许是看中了这里房子较为宽敞和这个较为独立的小院子,趁机下手,以较为低廉的价格买了下来。就这样,这栋所谓的老干楼出现了不少陌生的面孔。既有附近村民,也有来这边做生意的人。还有一些想着这里有生活煤气,环境较好的人,也从较远处搬过来。只是没想到,改制后的企业也只搞了几年就垮了,停产后开始变卖资产。进来的住户都有些后悔了。
母亲是在老厂职工医院退休的,我也在这家国有企业工作了近40年。曾经因为工作而离开住了20年的省城,变得遥不可及。加之各种原因影响和制约,我们也只能留在了这里。
父亲和外婆埋骨这里的青山,母亲也年逾85岁且患有阿尔兹海默症,在一年前就基本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主要由我们来照顾。特别是2019年8月4日母亲突发重症被抢救过来后,就彻底成了一个仅仅还算是活着的人。由此,我搬到了妈妈这里,整天陪护、服侍在妈妈身边。当然,母亲早就不认识我们了,但我却必须要照顾她。也许这就是“养儿防老”吧!
除了一日三餐喂饭、招呼大小便、洗头洗澡这些日常生活外,老婆主要负责做饭,我负责看护。说实话,心里压力大,也累,还休息不好。每天也有一些多余的时间,就用来看手机、写写诗歌散文。当然,屋子外面那块土也被我很好的利用了起来。
去年冬天我种了大蒜,松土、除草、施肥。还别说,由于我的付出,这回的大蒜长得特别好。从出苗开始吃,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吃完。因为要改种西红柿了,我将剩下的大蒜全部拔了,交老婆做成了腌大蒜。原来我也种过大蒜,因疏于管理,大蒜最多只有筷子粗,而这次,竟然普遍有食指粗大小,有的有大拇指那么粗一根。
有人也许会问,你这块土有多大呀?其实不算大,长4米左右,宽1米多一点。尽管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又在企业里工作了一辈子,可与土地打交道竟然也不生疏。也许我的骨子里还有那么点农民的基因吧?(有点自我陶醉的样子。)
看着失能失智的母亲,我心里涌出许多难以名状感伤。那些年,母亲迷恋上了各种气功,甚至迷失在被取缔的那个法什么功上,结果引发精神疾病,加上后来的阿尔兹海默症,逐渐丧失生活自理能力,以至于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
现在妈妈住的这栋楼,原来厂里的没有几户了,而且多数是七八十岁的高龄老人了。有的是子女请来保姆照顾,自己出去打工。有的是老两口相依为命,子女偶尔回来看一看。有的就像我们一样,长住在家里照顾父母亲。大家在一起时,断不了交流一下感受。
在父母面前,不论我们有多大年龄,依然还是孩子。其实呢,年龄也不小了。也逐渐感到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再过几年,如果我们有什么不测,或者说,我们真的就力不从心了,谁来面对这一切?独生子女吗?还是步履蹒跚的社会养老?
妈妈住的这栋楼有三十来年了,早已破旧,且物是人非了。曾经上万人的企业的不复存在,一辈子的努力和奋斗,结果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也许,这就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