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幸福
一个男孩,需要骑在别人背上,才能行走。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为战争失去双腿,他只能用这样的坐姿,借助别人才能行走。
一个男孩,需要每天挣到工钱,让别人骑在自己背上,才能生活。只有背负愈加承重的负担,他才能让自己轻松生活下去。
“一天一美元,我要一个干净、强壮的男孩!”富人来到贫民窟,招募一名劳力,背负他战争中失去双腿的儿子上学。
面对金钱的诱惑,孩子们蜂拥而至。
电影就在这个远远的画外音中开始,也在这个吆喝声失去时结束。那个个头高大,健步如飞的吉安,最后被有钱的东家相中,雇为驮无腿男孩的最佳人选。
伊朗电影《背马鞍的男孩》对准模糊的场景,故事选择在了阿富汗乡村,或在巴勒斯坦加沙地带,是梦想为马的诗意地表现力。战争带给人的隐痛,在影片中若隐若现,却又近在咫尺。波斯语、乌兹别克语原声对白,配以中英字幕,每个观众都能看得懂的剧情铺展,是影片极其简洁的叙事手法,两个主演阿富汗男孩,一个是战争中被炸断双腿的孤儿,一个是洗车工,面部表情痉挛,在影片不事张扬的本色演绎,犹如白纸般的质地上,涂抹着苦涩而温馨的人间图景。影片含蓄表现丰富主题内涵,彰显出人性善良的亮点,同时深度刻画隐含在人性背后的怯懦的弱点,影片自始至终散发人性光泽的质地。
在这部影片中,看着镜头的那双流泪的眼睛,是站在人旁边的那匹白色骏马,明净而幽深的注视着人们,没有人会注意到它在哭泣。
影片《背马鞍的男孩》,上演时扎心地又名《两条腿的马》。导演莎米拉·玛克玛尔巴夫和编剧莫森·玛克玛尔巴夫,父女两人在这部影片编导合作,在国际影坛广受关注。
相比欧美电影,伊朗电影表现的思想及表现手法各有侧重。欧美电影表现穆斯林题材时,除了自视正统主流思想的基调外,时时刻刻刻表现出自身的优越感,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天下芸芸众生。而中东西亚电影更多是对准普通人生,有血有肉的剧情展演,对人性与道德深处的揭示,可感可知触动观众心灵。近年来,伊朗出品的电影,在国际影展频频崭露头角,其中有些影片获得提名奖,尽管有不少也备受争议,向西方亮出肌肉。战争与对抗之间的较量,暂且可以称之为源自竞争,而明争暗斗的抗衡,归根结底会落到文化的层面,有没有足够的底气和实力,力排众议的电影艺术诠释,身处腹背受敌的夹缝中,依然具有的批评精神,是对自我敢于说不的勇气。这一点尤见伊朗导演在打造影视文化产品时的坚持,注定了伊朗本土电影更多地走向国际,在世界电影产业中引人瞩目。
东西方文化的交流,有付诸于武力交流,看得见的硝烟战火,有僵持延伸到冷战,各自世界观、价值观的文化争锋,表现在意识形态领域,多元文化比较出现在影视圈。世界多元文化差异性的存在,并非是诉诸于征伐的起因,是物质利益的对话,双方都拒绝了对话交流,这种文明的方式,只要任何一方放弃,战争的可能性都不可能排除。
这是一部让人落泪的电影。《背马鞍的男孩》给观众带来的艺术思想,是另外的一番心理感受。从影片艺术角度看,平淡无奇的随着剧情推移,超乎人心想象是剧情的破壁,往往出人意表又自然而然,延展顺理成章,给人波澜起伏的体验。而给观众讲述的故事时,影片并不刻意地去表达什么思想,而是倾注于对人性关怀的深度刻画,真实场景往往让人看不出演戏的痕迹,更像是自己生活里的人和事,真实得不像是一部电影,而是感同身受的经历。
有钱人家雇一个身体强壮的,跑起来像马一样快的男孩,每天劳动报酬为一块钱,前来报名的男孩很多,争抢着表现自己以便让对方选自己。接下来是耐力比赛,规则公平而浅显,背着孩子在院子里跑,比试谁的耐力像马那样,看他是不是能背残疾的孩子上学。最后吉安胜出。其他落选的孩子问:“我们怎么办?”老主人说:“主是公平的,你们会有工作的。但那也只是将来面临的问题,现在你们还都是孩子。”
百里挑一的海选中,并不起眼且身患残疾的吉安,反而被主人相中。
人生并不是生来平等。很多意外变故,让人生原本样式改变。有钱人家的优素福,没有双腿不能行走,父亲雇请人背他上学。而小儿麻痹症的女孩,因为家穷只能双膝用手爬行。父亲把优素福交给了老管家米哈瓦伊,吉安背着优素福去乡村学校上学。父亲离家去印度做生意前,优素福哭泣道:“爸爸,我的哭泣,你能听得到吗?”
吉安身背优素福到学校,教室是土木结构的院子。同学们对答,老师在讲台上数学课。他们迟到了。代课老师问优素福为什么迟到,他说吉安不识学校的路怎么走,这才来晚了。放优素福坐下,吉安走出课堂,来到教室那边的马厩,看到一匹白马正在分娩,舔舐黑色小马驹身上的黏液,它轻磕地面,想让刚生的孩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坐在教室里的男生居多,在偏僻贫瘠的荒漠,物质的困乏,让教育成为奢侈的象征。吉安羡慕地看着教室,但他只能背着别人来上学。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其他男孩骑马或骑毛驴,嘲讽优素福骑的没有蹄子,优素福道:“他是马,不是驴子。一匹马。”“是啊。想比赛吗?输了的请客吃冰激凌。”吉安说:“我不是驴子或者马,主人。我是来工作的,我要回去了。”优素福:“你干嘛要走?我们还在玩呢!我爸爸把我交给你了。”吉安问:“你准备付我多少钱,主人?”优素福:“你赢了,我就给你钱。”两条腿的马,背着优素福败下阵来。每天上学,他肩背优素福和其他男孩打架,但每次都以失败收场。在哄笑中,优素福很生气。
吉安照顾优素福日常起居,背他上学,帮他洗漱,优素福高兴不起来。为挣到每天一块钱,吉安怕优素福赶他走,尽力表现比马和轮椅更懂得关心人。由于智力障碍,口齿不清。两个身有残障的孩子,在生活中相互搀扶,由当初的苦闷抵触,到最后不可或缺,配合取长补短,战胜困难,建立起信赖的人际关系,难分难舍的情感,演绎一段感人的故事。
两人感情出现的一次裂痕,是在村庄巷道树下,那个等路人施舍的女孩,他们同时喜欢上了她,女孩只喜欢钱。优素福骑在吉安背上,把钱币抛撒在路上,女孩捡钱跟他们走到家。老管家米哈瓦伊,人老心不老,经常把身着艳丽的女子,带到自己房间。这一切让两个少年看见,懵懵懂懂,打量他们的交易。
优素福对乞讨女孩的好感,是那次当吉安把赢得的一个冰激凌,送给路边要饭的女孩,而吉安自己却舍不得吃的启发。优素福知道女孩喜欢的,是钱而不是好吃的冰激凌。两人关系出现危机,争强好胜的优素福想要解雇吉安,让米哈瓦伊给他买轮椅。吉安请求优素福,想留下来继续背他。“看在主的面上,好心的主人留下我来吧。”
“你能跑的像马一样快吗?”“能!”
“你能跑的像狼一样快吗?”“能!”
影片中穿插闪现白马和马驹的镜头,像是两个孩子内心最为渴望的梦想,像马一样。每次不堪重负的跌倒,心底里烙印下的伤痛,没有阻止他们的向往。吉安背着优素福来到坟场,在绿草如茵的地下埋着亡人。优素福想起妈妈年轻时候,和讨饭的女孩一样漂亮。那个讨饭的吉普赛女郎,爸爸找到了她而且娶了她。所有的人都在取笑他们,爸爸妈妈一起离开镇子。“后来战争开始了,我妈妈后来陷在了一个矿里,她死了,我失去了双腿,而我活了下来。给我的腿的坟墓浇点水。”优素福在母亲坟头,放声悲泣。
一天,迎面在村庄巷道,碰到肩挑扁担挑水的村民,问:“我出20卢比,你愿意把你的马租给我吗?”优素福答:“给100卢比,也不行。”“一头驴也就20卢比。”村民扫兴地走开。“不行,要40卢比,现金。”最后成交。他用吉安背村民跑一圈,换来40卢比,施散给穷人纪念妈妈。
吉安挣钱币讨乞讨女孩的欢心,埋设在影片的这条副线,忽明忽暗地进行。而优素福在自己喂牛喂马时,手腿并用,身手敏捷,表现出人意料。他出租吉安当马骑的游戏,立刻引来孩子竞相尝试,他们花钱骑在吉安背上,模仿骑马那样,给吉安戴上马辔头。吉安从此背上了一具马鞍,扮作一匹驮马,住在马厩里,脖子上被拴着绳索,学会像牛马那样吃草料。好心的米哈瓦伊,给吉安赠送了一个礼物——马头的面具,很得主人欢心,据说为这漂亮的马头面具,他可是找遍了整个镇子,费了好大力气。
久而久之,吉安也觉得自己是一匹马。到这时影片临近尾声,吉安顺从地接受了米哈瓦伊给他戴上马头。“你喜欢吗?把这马头戴着吧,你会习惯的。明早早点带你的主人去学校。”这时无腿的少爷,看见乞讨的女孩走进他的房子,他支撑残疾的身躯,紧随其后迅捷爬了过去。
一段人马异化的过程,发生在几十分钟的影片中,使人不由地想到了卡夫卡小说笔下的人物——格里高尔,人变成一只蟑螂的过程,而这种改变不是别人造成,最终是由自己的归位。少爷的母亲踩在地雷上被炸死,他被地雷炸成了两截,是战争幸存下来的牺牲品,心理扭曲转嫁给别人是对同类的无情奴役。战争贻害的阴影,潜在底层对人的伤害与摧残,只要自己愿意,可以变成马,或者变成牛,是导演借以表达的意图,摆脱不掉的金钱诱惑,自甘沉沦与堕落,放纵奴役与顺从被奴役,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