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古代的文人,许是饱受了世事沧桑苦味,心灵需要一个安歇地方,于是,歌女在他们的笔下凄楚而美丽地显现了。天涯在哪里?歌女又在哪里?诗人总是对酒当歌,写下流传千古的诗句。他们饮着离愁的酒,感受身处天涯的孤独落寞,心中不免会寄情于景,一个流亡的天涯客,脚踏山河大地,满眼芳草萋萋,怎一个愁肠寸断。抬头赴大义,低头换人生。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在快手直播中看到现代女子,她们肩上背着小小音响功放机,戴上耳麦,抱着吉他,出现在人们休闲娱乐、小吃餐饮的地方。他们一首歌收费十元或二十元,如果遇到想听歌又不想掏钱的人,歌女会微微一笑说:“可以免费奉送一首给你。”她们的歌声,算不上明星歌唱,但也有特别出色的歌女。她们找寻属于自己的生存之路,并体验着——可能的孤独,可能的悲伤,可能的歧视。
被迫选择了街头艺人的社会女子,她们的思想是超前的,她们很阳光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她们友好地微笑,这种微笑,并不是一曲十元的廉价交易换来的,也不是唱好了还有小费、佳人回眸一笑的奖励。不是,都不是。
她的笑,早已和自身融为一体。看客和听众认为那一笑是投给他们,点歌者更会有深心体会。但那一笑,她是笑给自己。她把每一个微笑送给自己,她把每一个听歌者当成自己,她把每一首歌唱给自己,也唱给所有人。歌声中隐藏的淡淡忧伤,像来自一束玫瑰的夜思;像蒲公英自由地飞;像天涯歌女的悲伤,眼里含着古代女子的惆怅。那些大吃大喝的胖仔,独身的小子,自感有所成就的小商人、老板;约会的小对情侣,中年夫妇,暮年的白发伴侣,他们喝着,吃着,看着,在休闲与随意中渐渐听得入情入迷。商人夹着菜若有所思,突然举杯一饮而尽,那伤感的歌声随着杯酒的苦涩一起灌进肚肠,商人一定是回想起了当年创业时代的艰辛;年轻的情侣伏在爱人的肩上落泪,她听得伤感,一定是回想起了前男友决绝而离去的背影;中年夫妇听得沉默,进入了往事追忆。一对老年伴侣,相互望一眼彼此,沧桑的笑容里含着泪水;胖仔似乎有些冲动,傻傻地盯着歌女,他听到是青春的激荡和爱。无论是身处现场的你还是通过直播观看的你,这样的情境,意境,你是否也会感同身受?究竟是歌声打动了我们还是我们感动了自己,这样临近逼真的现场直播,将人生蓦然回首的瞬间,浓缩在了线上与线下的画面中,浓缩在了时空交替的人生路口,映在了人们平淡生活和为了活着的记忆中。除了不仅只是为了活着,歌声也有表达自由的权利。歌声可以抒发情感,歌声可以散去心中的惆怅,歌声可以将泪水化作清泉,歌声可以将心念传达。自由之歌,无法企及舞台表演的高贵典雅。自由之歌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冷艳和优雅。没有台下的欢呼雀跃和掌声,但大自然带来了凉爽的风,连同歌女的心思一起送向远方,歌在远方。
我也曾亲临音乐现场,听过明星歌唱,也感动过,却没有如此临近的心灵感触。背着音响歌女,她的歌声和微笑里,蕴含着高雅的气质,每一句歌词韵律,委婉而动听。年轻女子的歌声,走近了所有人的梦。她们将自身的才艺和潜能,大胆地展示出来,用歌唱表达生命和活着的意义。
她的微笑,亲切无间。她拿起话筒时瞬间切入音乐的神圣表情,她的眼神——她看听众,看周围环境,看空间,看大家感觉不到的虚空。她不仅只是唱给人们听,也唱给停留在空间的生命听。有时候,她对视着别人唱,那个点歌的帅哥乐呵呵地看着她笑,但分明是,她在看他时,她的眼神里,仿佛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委婉的歌声在露天飘荡。
她是一个为歌唱而存在的歌女。小女孩也被感动了。她谦逊地站立在听众的面前。她的微笑里满是爱,她的歌声能滋润柔软的心灵。她是红尘的流浪女子,她是走在大街上的天涯歌女,她独立而独特,她是自由的风。古代抱着琵琶的女子,一声幽怨的歌声,两行热泪,把一个朝代的兴衰映在了脸上。她们大多是被生活所迫,在人生屡屡遭遇重挫之后,为了活命,不得不步入红尘。美丽的女子,她们多才多艺,她们生活在最底层。一曲红尘苦歌,一曲身世曲,在无人的时候,唱自己的命运曲。她们有着优雅的古典之美。活在古代的想象中的古典之美和现代时潮之美,前者是朴素的典雅,后者是脱俗的优雅。
听歌者,各色各类的人都有。但他们除了鼓掌点赞,便没了多余的话。在场的人瞬间表现出了沉默,一曲终了,热情瞬间冰冷,他们的热情,就像亏耗了的蓄电池。他们把瞬间的孤独留给了歌女,而歌女还不忘鞠躬回礼,真诚回赠。一曲终了的平静,便是天涯。
天涯歌女,带着淳朴的热情之爱,从心中发出的美声,是每一个天涯旅人的诗乡。也正是有如此的共性,音乐无国界,歌声更无限界。美丽的现代女子,她们超越和打破了时代的沉默,她们用歌声与微笑来开拓自己的精神,把美丽的声音——传递给了人间世界。马尔克斯说,活着是为了讲述。背着音响的女子,你们活着,是为了歌唱。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