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晚,脑海里总会浮起各种佳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其实,这个特殊的日子,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会停下自己的节奏,然后很悠闲地去赏月。
公园里,每天绕湖步行的还是那么步伐匆匆,或三五成群边走边闲话家常,或塞上耳机一个人奋力地摆动手臂雄赳赳气昂昂;广场上,喧嚣闹腾的音乐照旧地聒噪着,一排排动感十足的舞步始终那么自我陶醉着……在他们脸上我找不到一点传统佳节的影子。沿着湖畔往前,在一丛灌木与石块之间,有几个人在摆弄自己的手机。近前,发现,那是拍摄月亮最佳的角度:高悬在夜空的明月,直嵌湖心被灯光装扮得剔透玲珑的欲飞的观景亭,微风拂过掠起阵阵涟漪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还有那随着湖面缓缓晃动的倒影在水中已经拉长的各种柱式灯光……无一例外地都被收入了他们的镜头。
而我,面对如此良辰美景,竟没有像往常一样拿出手机,留住那一刻的美好。似乎,我已经失了捕捉美的闲心,其实,所有的美好都已经沉入心底,又何必存留于方寸之间。澄澈的湖水,澄澈的月光,静静地流淌,直抵我的心头。连日来的疲惫和烦闷堆叠在心头的尘垢憋得我几近窒息,而此刻,心头渐渐舒展、熨帖,那股澄澈洗净了蒙在心头的尘垢,滤过了我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浑身通透,深呼吸一口,又找到了那个最初的自己。
曾几何时,快乐、简单是我的标签。那个年代,从不会去烦恼与人交往,也从来不会担心如何斡旋。可是,命运似乎对我的如此简单颇为担心,于是有意在我的人生中设置了一道又一道障碍。
母亲的离开,瞬间击中了我的骄傲与乐观。那是一个怎样能干与强大的女人啊!在我的眼里,没有她做不了的事,没有她驳不回的理。母亲没有正儿八经读过几年书,我曾试想,若是她能有机会进入学堂,她将会是这怎样的出类拔萃啊。然而,老天就是如此残忍,在她辛苦了好多年好不容易迎来生活的曙光的时候,在我最需要母亲也最懂得母亲的时候,就那么突然地毅然决然地带走了她。新添的小孙子还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奶奶,刚上大学的女儿还没有来得及跟她分享大学的快乐。新年刚过,我那日日辛苦操劳的母亲便带着满满的不舍离开了!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因思念而落泪,常常独坐月下,回忆与母亲一起的日日夜夜。母亲是严厉的,仅有的温情就是孩提时代,夏天的夜晚陪我躺在庭院的凉床上乘凉、看星星、教我唱歌……然而连回忆都是有限的,每天每天的想,回忆已经没有再多,拼命地去搜寻,回忆的背景仍只是一片苍凉。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聚散离合本是生命的常态,没有谁能时刻伴你身旁。然而,明了这些,又为何总是会痛彻心扉?
人,躲不过的便是一个情字,否则,又何来“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寂寥、凄凉?又何来“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的祝福、期待?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明月总是见证着团聚,又见证着人世的离别。最无情,莫过于她: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最多情,又莫过于她:“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今晚的月亮又如何能懂得我的心思?她洗涤了堵塞我心头的尘垢,又照亮了我心底收藏的仅有的一点温暖和最隐秘的累累伤痕。她见证了我的浑浑噩噩的半辈子,不忍我在命运的击打下的懦弱逃离。于是,用那最澄明的月光唤醒我去重新审视自己那糊里糊涂的前半生。在那里,曾经有最温柔的期待,曾经有最无畏的坚守。只是,一切的一切早已抛诸脑后,人生的旅途中,我早已偏离了属于自己的轨道,驶入了无边的旷野。想起曹文轩的《前方》中那句“这坐在车上的人们,前方到底是家还是无边的旷野呢?”今晚,一切重又清晰!不念过往,不惧将来!自己的人生不再将就!
最温柔的期待,最无畏的坚守!
想着想着,不觉又一圈走过,公园里的人少了大半,嘈杂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临湖的广场上的跳舞大军已经散去大半,只有几个爱好者还在认真地学着舞步。清风拂过,水光潋滟,泛着粼粼的波光一圈一圈荡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