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奴仆昧金

先姚安公有仆,貌①谨厚而最有心计。一日,乘主人急需,饰词邀勒,得赢数十金。其妇亦悻悻自好,若不可犯;而阴有外遇,久欲与所欢逃,苦无②资斧。既得此金,即盗之同遁。

    越十余日捕获,夫妇之奸乃并败。余兄弟甚快之。姚安公曰:“此事何巧相牵引,一至于斯!殆有鬼神颠倒其闻也。夫鬼神之颠倒,岂徒博人一快哉!凡以示戒云尔。故遇此种事,当生警惕心,不可生欢喜心。

    甲与乙为友,甲居下口,乙居泊镇,相距三十里,乙妻以事过甲家,甲醉以酒而留之宿,乙心知之,不能言,反致谢焉。甲妻渡河③覆舟,随急流至乙门前,为人所拯。乙识而扶归,亦醉以酒而留之宿。甲心知之,不能言也,亦反致谢焉。其邻媪阴知之,合掌诵佛曰:‘有是哉,吾知惧矣。’其子方佐人诬讼,急自往呼之归。④汝曹如此媪可也。”

① 谨厚:谨慎笃厚。

  《墨子.节用中》:「利民谨厚,忠信相连。」

  《楚辞.屈原.九章.怀沙》:「重仁袭义兮,谨厚以为丰。」

② 资斧:旅费,盘缠。

③ 覆舟:翻船。

④ 汝曹:你们。

我的父亲姚安先生在世的时候,家里有个奴仆,为人看上去谨慎笃厚,但是却最有心机,城府极深。一天,趁着主人有急事,他搬弄口舌,文过饰非,趁机敲诈私吞了主人十几两黄金。奴仆的妻子,为人自视清高,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但是背地里却与人私通,很早她就想和姘头私奔,但是苦于身上没有盘缠。等奴仆把从主人那里勒索的金子拿回家,奴仆妻子就偷走了金子,和她的姘头一起私奔了。

过了十多天,奴仆妻子被官府捕获,他们夫妻二人的奸计,都败露了。我和我的兄弟都说这真是大快人心。我的父亲说道:“奴仆敲诈钱财和他老婆盗走金子和人私奔,这两件事真是相互牵扯啊,才导致两个人都东窗事发。可能有鬼神在暗中惩治他们夫妻二人吧。鬼神惩治恶人,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好人感到痛快吗?仅仅是鬼神在惩戒世人而已。对于这种事情,不能只顾着高兴,要引以为戒。甲和乙,两个人是好朋友,甲住在下口,乙住在泊镇,两个人相距三十多里。一天,乙的妻子有事情路过甲家,甲摆下酒宴款待乙的妻子,故意把她灌醉,然后留她过夜,趁机奸淫了她,乙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又有苦难言,反而还要去甲家对他致谢。后来甲的妻子坐船出行,中途翻船了,甲的妻子随着急流,漂到了乙家附近,被人救起。乙认出来她,把她扶到家中,也摆下酒席款待她,把她灌醉,留她过夜,趁机奸淫。甲对这件事情也是心知肚明,同样有苦难言,还不得不去乙家致谢。甲的邻居,一个老太太,对甲乙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合掌念诵佛号,说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真的让人心里害怕啊。’当时她的儿子正在帮人打官司,给人作伪证,老太太亲自前往衙门把儿子给喊了回来。你们要向这个老太太学习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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