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史铁生,就会想起《我与地坛》,想起那句拷问灵魂的结束语:“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
史铁生的作品中我最爱的便是《我与地坛》,但最触动我的那句话却是:“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我曾为此写下读书笔记:在无法参透命运中的落难之时,人就会笃信宿命,以一种似曾相识来稳定内心的恐慌——这种似曾相识只能是一种固态,如历经风霜的建筑物,亦或辗转风尘的小物件。唯有固态的东西才能让失魂落魄的人聚焦瞳距,看清楚曾有的辉煌和现有的沧桑是如何的有机结合。这是在飘摇的生命之舟上的栏杆,只能紧紧握住,保持平衡,与风浪握手言和。
三年前的今天,不是四百年,我鬼使神差地被一组抱着维尼熊毛绒玩具的少年的图片打动,继而从各种渠道去了解了这个少年,用年轻一代的语言来说,就是垂直入坑了——一个从不运动乌龟养生的我,一个年过半百都该退休的我,开始去了解认识花样滑冰这项小众运动并迅速成为一个半技术粉。在考古过程中,我沉醉在少年竞技场上的意气飞扬,惊叹于少年访谈中的沉稳睿智。他的每一个节目的音乐都成为我的最爱list,古典的钢琴曲,复古的摇滚风,节奏明快的日本歌曲,乐器主导的和风音乐,转Pro以后的歌剧、狂言,少年以绝美的身姿带着我走进百花盛开的音乐圣地。
我甚至还来不及看他一场比赛,少年就毅然告别竞技赛场。22年北京冬奥会他以樱花决绝的姿态,对着冰面充满热爱的回望——那一幕刻在后知后觉爱上他的我的心中。
在我热爱他的这三年中,我何其幸运在现场看了他的三次冰上故事的演绎。离他最近的一场,我就在第三排,看着他像一阵风地在我眼前滑过来又滑过去,看着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克服身体的不适和疲惫,完成了一场长达2个小时的solo。
跟着冰演,我结识了海滨城市横滨,横滨从此成为我最爱的城市;我在上野的银杏树下坐着晒太阳,在西洋美术馆里对着莫奈的油画心碎;我在广岛参观原爆纪念馆,在宫岛喂小鹿,坐在海边等待潮退,看鸟居在海里慢慢浮现;我在他的家乡仙台走遍他走过的路,在神社为他写绘马,在他训练的滑冰场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我还拜见了鲁迅先生上课的教室,坐着雪国列车到松岛去踏雪;我去看明月院的蓝色绣球,走长谷寺的紫阳花路,在镰仓高校前看白衣的少男少女,最终是为了在银座看他的写真展。
少年一转眼就30岁了。这位30岁的少年,在我内心飘摇失魂落魄的时候,他以他对冰面的赤忱、执着和纯粹,引导我走出精神内耗,勇敢地对变质的价值观挥手告别。
这位30岁的少年,是我的地坛,是我笃信的宿命,是仿佛在等待我的似曾相识的那个固态。
这位30岁的少年,成就了我年轻的、充满活力的中晚年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