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写给女巫的一封信
选自公众号 怜玉兮
从伯爵的城堡到女巫的庭院,没有路,而教堂的白鸽不会立在四万万朵玫瑰的围墙上。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封未曾抵达的信。
我自诩是个毫无理想的人,遇见你以后,追随你,就成了我毕生的理想。我曾看见高楼上渺茫的歌声,咀嚼过月下荷色的余香,听到“风翻荷叶一向白,雨湿蓼花千穗红”的动人景致,细嗅赌书泼墨的文骨芬芳。
你如同荷月的清韵,带着窗前徐徐的风铃声,都燃尽了田野上唯一的星火。你同晓风残月的余歌,吹醒我浅薄而荒诞的清梦,我的口袋里只剩下玫瑰一朵,此行山高路远,是为你佩戴的勋章,彼时的荣光已照彻过少年的心扉。
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思念,寻过一些风铃般的银色芦苇,从灿若星辰的古籍中撷取最动人的情话。在玫瑰与光影的缝隙中,小心翼翼地在红笺之上,布满我宛转的浅酌低唱,字句成书无不昭昭我的心思。你若是在庭院里看书,瑰色的晚霞夹杂着雾霭和黄昏。
在江水涌动之际,在这清冷荒瘠的土地上,向阳盛放的玫瑰便是我爱你的风标。我将芦苇折成小小的白船,扁扁的,像压过的相思,又像是半截的诗,满载星辉斑斓,来抵达你的梦境。
城堡下了一整夜的雨,山间的清风摇晃着明月的影子,隔岸的秋池也涨满了柳絮和莲花。梅子黄时,满城都飘摇着我的信,却没有一封能亲见少女羞怯的脸庞,落灰的纸笺是故日蝉鸣旋律的重弹。
我曾见到上野流光溢彩的晚樱,听闻远方的汽笛一篙独去。我到镇上用六便士,买了枚镜子,在深潭的地方汲满了水,我拢着明月的清辉,而你是玫瑰淌血结过的痂,恰若寥落星光中的一瓣。
初见你时,我是一只狡黠的狐狸,春水初盛,林木初秀,在隔岸观火却对昭昭日昼不明觉厉的钟晷下。我恍见乱世的公主,你拨动着早已落入雾海的明灯,你轻轻地揩去细密的水珠,见到枯林逢春的盛况,熠熠生辉的光彩,照得你顾盼神飞。我在想,川端康成的舞女和小王子唯一的玫瑰,在想戴望舒的丁香和徐志摩的那一低头的温柔。
在见证过无数次日落的山岗,也曾见证过无数次的升起,在澄清空灵的院落,冉冉盛放的烟花,连烟尘也是藕合色的。透过轻纱,我足以窥见芳容绮丽的色彩,我想此后照耀在九洲之下的月光都与我无关。
在花序与时序的交替中,在剪影与霓虹的宛转中,在春华和暮云的相映中,我幻想着从我贫瘠的文字中,选出一个绝佳的句子来敬上我的忠贞和爱慕。
我摇摇晃晃地走上高楼,在九洲同霁的那一日,我会走马观花,穿堂过这寻常巷陌。满街彩灯,我想你必然会在这琐窗朱楼上笑,而这刻,光阴流转,山川耀我、雾霭拥我、九洲照我、野舟渡我、杂花袭我、月影怜我、笑魇救我、荷韵移我。
我意识到这是个微微结霜的幻梦,如狭长的贝壳的放歌,我们的人生只是短暂交错,但绝不重叠,或者说我们从未相逢。
入秋的时候,我借着落霞与秋水的底蕴,在四万万朵玫瑰旁,都系上红绳的风铃。若你曾来过,每一次清脆的风铃声都是我肆意低吟的呓语,汇聚成一支疏影斑驳的川流,你会听见我战战兢兢的心跳声。
这玫瑰是我给你的聘礼,是我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的明证,而我会化作人间的朝霞,陪在你身旁。在一场秋雨过后,故人不知梦里落樱多少,而我却依稀听见你沓沓清丽的声音。
既然信里不能相逢,那就在梦里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