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从洗衣机里捞出洗好的衣服,发现一张十块的软妹币也被连带着搅得遍体鳞伤。我没多想就把它晾在阳台上,还细心地留了一边耷拉在阳台内侧,心想即使风给吹翻了那也得掉屋里来。
写论文、玩手机、犯困、睡觉。醒来已经一点了。那就准备吃午饭吧。好像没什么不妥,直到经过阳台,我才想起那张被遗忘的洗了个大水澡的十块钱,可它却不见了。这时候大姑已经在等我吃午饭了,于是我随便找了找,没见着就放弃了。
午饭的时候我随口问了大姑有没有见到阳台上那张十块钱。大姑一听,问我“怎么把钱随随便便放在阳台上,十块钱真就当轻飘飘一张纸吗?”。我见形势不对,嬉皮笑脸地认错。大姑倒也没再继续说我,起身去了阳台,仔仔细细找了一圈,无果,才坐下继续吃饭,期间少一直嘀咕“肯定被风吹到外面去了”,我附和“嗯嗯,估计是的”。
吃完午饭,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她正在午休。为了表现出诚恳的认错态度,我第一时间主动汇报了因为大意掉了十块钱的经过。我妈迷迷糊糊问我“你打电话就为了跟我说这事儿?”。她语气透着沉沉的睡意,好像快要把我也催眠了。想着我妈还得上班,也就没打扰她,跟她说了没事儿,让她接着休息。
晚上,我爸下班回家,我也想试探试探他的反应。我说“爸,我掉了十块钱!”。我爸看向我“掉了就算了呗”。也没问我怎么掉的,他只是又说“我要出去打会儿牌”……
大姑是50后,对我讲过她年轻时和贫穷打交道的种种经历。对于白白掉了十块钱,大姑当然觉得可惜,十块钱在她眼里就是来之不易。但大姑也感叹,说现在时代很好,生活也幸福。然后总在我耳边念叨,有钱不一定幸福,幸福主要源于家庭和睦,明示我抓紧找对象。
大姑生活远不止衣食无忧。一对儿女都很孝顺,目前由儿子赡养。大姑的儿子是我们这里有名望的医生,儒雅有学问,待人很好;大姑的儿媳妇工作稳定,热情大方,经常以各种名义给大姑零花钱。我爸是大姑小16岁同母异父的弟弟,我爸妈很关心这位唯一的老大姐,在家里准备有大姑的专属房间。我和我姐放假回家,如果大姑不在,一定会给大姑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自从爷爷去世,大姑就成了家里最年长的长辈。她觉得我还在读书,拿我当孩子,每次回家都给我钱。她老人家也没多少积蓄,所以我一律坚决不要,但她总能强行塞给我。有次离开家去学校,总算大姑想通了没再和我因为塞钱大战三百回合。我到了学校,却接到她电话,说放了钱在我行李箱里,不要糊里糊涂弄丢了,还嘱咐我一定要吃早餐。
大姑不在家的时候,我每天晚起,能赶上午饭就差不多了。大姑在家,八点就会到我房间,唠叨我煮好了鸡蛋,让我起床吃了再睡。在大姑的监督下,减肥?想都别想。
而我爸妈,是一对能通宵追剧的父母,并纵容我完美地继承了他们的熬夜基因。十块钱在他们眼里只是我买一盒酸奶的钱。他们对十块钱并非轻视,只是太明白十块钱的市场价值,家里打扫卫生都能从边边角角里找出好几十块。
我则一直自责自己老大不小了还是家里的拖油瓶。但家人都希望我以学业为重,别操心钱的问题。于是,我满怀愧疚却大手大脚地花钱。我知道大姑心疼钱,所以我也得心疼起来以示对钱的尊重。我不挣钱,所以在我妈面前感到愧疚。但爸妈显然不在乎这一瓶酸奶的钱,所以我又轻易饶恕了自己犯的小错。
我爸打牌回家,我问输了还是赢了。
“输了”
“输了多少啊?”
“一百多”
“我才掉十块,你输了一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