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做了一个大手术,自认为。
心脏修补手术。如果没有那次手术,估计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打小身体不好,在玩具稀少的童年,跳绳没有人跟我一队,抓子鲜有赢过对手的,翻双杠也翻不上去,胆子小力气小,还隔三差五爱生病……
现在回想一下,可能这都与心脏不好有关系吧。也得益于玩伴少,用于读书的时间就多了,大概小孩子都喜欢读书吧,小时候就很爱看书。靠着孜孜不倦的读书,勉强考取功名。智商不够,努力来凑。
话说回来,但是从上学到结婚生子,也没有真正了解到原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嗓子哑了,毫无征兆。没有上火,没有咳嗽,没有感冒。就那么开始了,而且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伴随的症状是越来越没有力气。我对这个毫无意识,自己又有些拖延症,就一直没有去看过医生。直到有一次体检,突然觉得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就找到了耳鼻喉科医生,问过症状,开了喉镜检查,医生嘱我交过费后再去找她。缴费检查,没有发现异常。医生高度怀疑我得了不治之症,又建议做CT。一个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去做检查,说是心影肥大。接着又去做心脏彩超,彩超室的当班医生不会做,又去求助耳鼻喉医生,耳鼻喉科医生出面解决了问题。检查做完了,医生一脸严肃的说,你这个肺动脉高压120,我问,那我该怎么办?找心内科还是外科?答找谁也不中了,这个问题咱们医院解决不了。你得去省里的医院,接着又补刀说,不知道省里的医院能不能治。然后又一脸同情的对我说,前些时我有个亲戚家的也是心脏问题,去省里做的手术,你的肺动脉高压这么高,赶快去吧。
好嘛,我就这样怀揣着不知道怎么用言语表达的心情回家了。期间跟猪队友打了一个电话,非常平静地描述了病情。
没有沮丧,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世界末日,回家吃饭睡觉。商量着第二天去省里医院看看。内心深处觉得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算了。那时候刚刚穿了厚外套,什么都没带,就拿了身份证出发了。到的时候快十一点,问询、挂号、候诊,轮到我的时候就要下班了。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住院吧,检查检查再说。
于是就开始住院了。
住的十几楼给忘了,但是一直记得楼下是医院太平间的位置,几乎每天早上六点左右都有鞭炮声,开始还有些纳闷,省会城市让放鞭炮?后来才知道,那是有人离开了人世。有人说过,如果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到医院去走一遭。确实,医院是最能看清楚人世间的一切。
接着讲述治疗过程。
从住进去开始,各种抽血化验,各种检查,先是心脏导管检查,是一个准确测量肺动脉高压的手术性质的检查,导管从大腿根部进入血管,随血流直达心脏,风险是有的,但是技术发展了,风险降了不少。CT、增强CT、彩超,整整花费了一个星期。连脑袋都检查了,确定了高压数值,缺口位置及大小,排除了不治之症。期间一直输液,强心药、降肺压药,医生说,肺压没有那么高,但是也不容乐观。经历了多重检查后,医生会诊决定进行手术,而且是开胸那种。
期间多次沟通,医生评估的结果是因为肺动脉高压存在,虽然经过药物控制略微降了,但是手术中风险太大,不宜进行微创手术。这里科普一下,肺动脉是连接心脏的大动脉,壁很薄,医生怕手术过程中出现破裂的问题,如果进行微创手术,一旦出现破裂,就会手术失败,一命呜呼。所以保险起见,选择开胸手术,方便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时能够及时处理。签了生死状——知情同意书,就安排手术了。
手术当天,8点钟护士小姐姐就来核对信息,并提前换好手术衣并在胸前用记号笔划了一竖线。怕搞错了手术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看似管理有序的医院,其实也是有漏洞的。之前做心脏导管时,手术部位有出血,回到病房遵医嘱需要用止血的盐袋镇压并用医用胶布止血。医生下过医嘱,护士执行就行了。但是夜班的护士忽略了这个问题,没有告知我们,一直到天亮了下一班护士来查房,问到了才说该揭掉了。就动手摘除,因为粘的时间太久,把皮肤都扯掉了,血肉模糊的。跟护士长投诉也是不了了之。
由此我自以为是为了做记号。在去往手术室的路上,护士拉家常似的又确认了姓名年龄病情和病史。进入手术室,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医生再次核对信息,并温和的问我紧张吗?其实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紧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非就是个死。至于说牵挂,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也是苍白无力的。而且内心对医生的医术还是信任的。就很平静地说不紧张。在一问一答之间,护士飞快的在我的手腕处扎上了针,我眼看着手臂出血了,鲜红色的,应该是动脉血…就这么想着,又给我吸上了气体,我猜测是氧气?还没有体会出来,就失去了知觉……
大概是吸入性麻醉剂了。
醒来时,已经在重症监护室里。
恍惚中听到门诊收治我的医生跟护士在讲话,有人在轻轻的呼唤我,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真困呐!几番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睛,人影憧憧,护士都在忙碌。灯光璀璨,但不是很明亮。各种管子,监护仪器不时发出滴滴声。我是谁我在哪?整理了一下思维,哦,我还活着。护士小姐姐问感觉怎么样?我点点头,嘴被呼吸机堵着,发不了声音。手被绑在床上。医生握着我的手,说,握握手。我握了握。用点力,再加点劲。医生说,给她的去掉吧。护士小姐姐很熟练的拔出了,医生问,有啥感觉?我答,好困呐,我想睡觉。医生说好,你睡吧。有个年纪大的老爷子因为麻醉药的副作用,一直在胡言乱语。
在喧闹声中我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还是很恍惚,问了一下护士几点了?说是下午六点。经医生同意,家属进来看望了一下。很快就走了。想吃饭,医生允许送进来了,只能吃流食。
第二天上午,医生查过房后,让转出监护室。中午就转到了过渡病房。带着一身管子、输液瓶,叮铃咣啷的过去了。因为开胸,从胸骨正中劈开那种,所以要用绷带一层层缠好,促进愈合。我想那时候估计跟木乃伊差不多,因为病情消耗能量,体重87斤,又在手术中失血,本身皮肤不好,颜色偏黄,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简直是木乃伊归来。
护士特意叮嘱,如果有不舒服第一时间联系护士站。咳嗽不敢用力,也用不上力,因为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有痰咳不出来就要拍背,护士特意教了手法,用空心掌,自下而上轻轻地拍。
因为用了镇痛泵,疼痛感不明显。
但是因为躺的太难受了,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不能翻身,坐着屁股疼,躺着背疼。从那以后,谁再说躺着舒服我第一个反对。真不知道瘫痪在床的人是如何忍耐的。
而且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听着一帘之隔的邻床的病态的呼噜声,更是睡不着。说他是病态,并不是污蔑。除了家属呼唤有哼声应对,别的时间都是在昏睡。医生过来查看,让验了血和尿,初步判断继发尿毒症。在家属凄厉哀哭声中匆匆忙忙转回监护室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在过渡病房两天后,转回了普通病房。输液、雾化、拍痰,拔引流管,都很顺利。只是不能自主翻身。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或者半坐着,特别是夜间,简直是生不如死呢。那滋味远比挨一刀难受多了。难怪都说有啥别有病。
住进医院时天气还暖,等到出院了已经是寒风瑟瑟,需要穿棉衣了。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顶着瑟瑟寒风回家养病去了。
时至今日,我依然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在重症监护室里胡言乱语又抓又打的老年人,他的麻醉后遗症应该早就消除了;那个又转回重症监护室的男人,他后来怎么样了?耳边依然回荡着病人妻子的哀怨声,早知道这样俺说啥也不做这个手术了!人生没有早知道,更没有后悔药。健康是自己的,没有比健康更重要的了。更庆幸自己顺利闯过了这一关。
健康就像阿拉伯数字,健康是1,所有的努力都是1后面的0。没有1,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珍爱生命,珍惜健康,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