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题记
今晨又做噩梦了。
……
……
我是南亚某个国家的军人,为了所谓国家的未来疲于奔命。
我有一位红颜,她在大学里任教。我们并未结为连理,大概是因为我的身份,难以予爱人确定的未来。只在没有战争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平静而幸福。
终于,战争来了。我应召入伍。
临行前,我像过去的每一次离别一样向她道别。向晚的日光穿过柳树的余荫,我和她的影子拖成长长的两道。
……
我的任务是率领部队到邻国平叛。那个国家的政府已疲惫不堪,只好向我们求助。这该是一场相对简单的旅途,出发前的我这样想着,也开始企盼与她的重逢。
可惜啊,我猜错了。
战争的初期确实如我所料,一切顺利,对方疏于训练的武装恐怖分子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直到某一天,他们换上了崭新的枪支与坦克,出现了穿着无章军服的陌生指挥官,我们的进攻陷入胶着,但仍能一战。
后来,我突然收到搞政治的朋友的信息,我们的国家已经决定与恐怖分子合作,推翻与邻国政府的合约。这其中似乎涉及了几个大国之间的博弈,但我已经没心思在乎了。
接下来的日子印实了这一事实,我与我的战友再没收到最新的情报与最好的补给。祖国与我们划开了沟壑,因为我们是见证它背叛的证据;恐怖分子不会接受我们的投诚,我们之间已有太多血仇:我们成为了一座在他乡的孤岛,四面楚歌。
我的尊严不许自己苟且,我开始带着部下四处游击,在那个国家与恐怖分子之间挣扎求生。
好在我依旧保持着与她的联系。那个国家给予的设备已被我们打碎,我仅存一部只能联系她的电话。为了防止追踪,我只能定期用不同的IP给她短信,但我相信,她能认出我。
我们的任务在民众眼中是秘密,所以除了我们这些流放的军人与始作俑者们,无人知晓这场背叛。我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好在硝烟里,悄悄地报句平安。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六年,直到全队仅余我一人,直到我也逃不过命运的追捕。
临终前我没有怨恨,只是有些遗憾,没能回去陪她看春天的樱花。
我用倒数第二颗子弹击碎了电话,然后陷入黑暗之中。
……
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站起来了,漂浮在一列火车车厢中。没人看得见我,我知道这是我的灵魂。
顺着火车,我回到了那个国家。回到学校里,找她。
那时是正午,是学生们下课、享用午饭的时间。我来到她常去的食堂,很快找到了她的背影。孑然而坐,遗世独立。
我顿了顿,终于缓缓来到她面前。
她没有抬头,但还是看到我了,语气和过去每次的重复并无二致。
“怎么才回来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去打听,也被赶回来了。”
她拿着餐叉的手微微颤抖。
我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想说好多好多来不及说的话。
“我死了。”
说完这句轻描淡写的离别,我试着咧嘴笑笑,不让气氛那样悲伤。可还没等我张开嘴,一种突如其来的、磅礴的酸涩涌上喉头,仿佛整片苦海在我的心中翻腾,又好像有人在我的喉咙里塞进了一枝未熟的、被碾碎的青橘,感染了我所有的发音器官。
我看见她不再颤抖。
手中的餐叉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双手覆盖住面庞,长发的发梢剧烈的抽动。
一切结束之前,我听见压抑许久的呜咽与悲鸣,仿佛寄托了另一个世界全部的哀思。
后记:2022年5月1日,自浴池归。北风温柔,落花飘零,树影摇动。适时正听《半生你我》曲:“应向哪方哭你,教万林婆娑。”至深之情共鸣天地,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