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去世后的第五个月,我和小衣才回到山里。
那是七月伊始,我们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在山里陪着外婆。
回去的那天舅舅开车送我们上山了。我们买了一后备箱的零食和生活用品。舅舅还带了一个超大的吊床,他说门外的两颗樱桃树之间,刚好可以搭一个。
为了能让我和小衣真正在山里待下去,他还特地买了小冰箱,装了无线网。谁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手机有网络就万岁。
山里的生活真正的满足了我对夏天的幻想。不仅仅是出门抬头看见的远山淡影,连山沟里流淌的溪水都无一不向外散发夏天的魅力。
第一天早上我就和小衣睡到了十点。拉开窗帘,阳光就落在脚边。再打开窗户,使劲儿的吸一口气,将清晨露水未干的空气全部吸收进肺里。
我们在山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泡青梅酒。
家里有一瓶上好的茅台,可是禁不起我们的糟蹋。于是外婆带着我和小衣,去某个不太认识的二叔家,买来了便宜,味道香醇的粮食酒。
用陈年的谷子烤出来的酒,从一个超大的容器里缓慢的流出来,二叔拿了一个大的塑料瓶,给我们接了满满的一瓶。
小衣抱着塑料瓶,瓶口先用塑料袋包着再拧紧盖子。防止洒落但没有防止香气四溢。
从冰箱里拿出用纸袋子装的青梅,表面毛茸茸的还挂着一层薄霜,冰凉的手感直抵心脾,散发出的淡淡香味也在时刻提醒着:它们还保持新鲜。
本来可以做的粗糙点,直接将酒倒入梅子里。可我和小衣偏偏要有点仪式感,先是用牙签挑出果蒂,再小心翼翼的清洗,为了泡出口感正宗的青梅酒,我们还特地买了黄冰糖。
外婆建议我们多放点冰糖,不然梅子一泡就变酸了。
小工程浪费大时间,整整一个上午我们都用在泡酒上面了。而这两罐梅子酒,在我们离开山里之前能不能喝,还是一个问题。
在山上待了几天,还没来得及好好在吊床上,感受盛夏的蝉鸣,还没有在太阳底下挥洒汗水,把皮肤晒黑。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便将我们赶进了屋子里。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一下就是好几天。我和小衣耐不住这样清寂的日子,只能待在家里,除了玩手机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雨下的酣畅淋漓,也走的悄无声息。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我们听着窗外好像没有了雨声,又变成了隐隐起伏的蝉声。
我们走出门,看到天边挂着半圈彩虹,也看不清楚,只是淡淡的,那远近的几座能一眼望去的山,也躲藏在云中,眼前一下就变成了“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的情景。
有一个雨后,我们去山里捡菌子。回来的有点晚,一出山林,月亮也露了脸。这山里的一天气温差异大,出门的时候穿着短袖,回来的路上就冻的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隔天是好天气的一天,阳光明媚,我们把前一天捡的菌子一朵一朵分开,晒在大竹匾上。我们只捡一种叫“鸡蛋黄”的菌子,口感好味道也不错,听外婆说这个鸡蛋黄晒干后能卖到一百多一斤。
我和小衣心奋起来,说每次下雨后都要去捡来卖钱。可真正等到它们晒干之后,一大口袋看着有好几斤的鸡蛋黄就只剩下几两了。
山里的气候和土地适合种西瓜。外婆经常带我们到种植农户家买西瓜,于是在这个夏天,我们实现了“西瓜自由”。这也是在山里能吃到的少数几种水果之一。
我们吃冰镇西瓜不是将西瓜放进冰箱,而是沿着门前的土路,走到头,那里有一个小水坑。
像是一块巨石上面凹下去了一部分,刚好山里流下来的泉水落进了那里。那些水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温度,夏天晒不热,冬天冻不冷。终日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又终日哗哗啦啦的继续向前走。那个小水坑,只是那些没有感情的山泉水的一个中途驿站。
我们将西瓜放在水里,刚好能淹没,泡一个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再去拿回来。同样是冰西瓜,山泉水泡出来的就是比冰箱里拿出来的甜。
刚开始我们也担心西瓜晚上会被山里的小动物抱走,可外婆说这山里除了野猪没有什么小动物能抱得动西瓜,而野猪也不会靠近有人家子的地方。这样,我们才安心每晚把西瓜放在那里。
没事儿做的每一天都心甘情愿和手机为伴,夏天还长,蝉鸣不断,故事也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