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有时是迷茫的 ,像雾

一.

傍晚时分,黎小婉把车停在离穆柯寨不远的山脚下,锁好车门,就往穆柯寨的方向走去。

穆柯寨的山民都搬迁至山下,寨子里已无人居住,上山的小路已被杂草覆盖,她仔细的辨认着方向,几乎是手脚并用,急急的向山上攀爬。她想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至少要爬到半山腰。

天色暗淡了下来,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远方有几颗孤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黎小婉从背包里拿出手电,强大的光束射出很远,惊醒了林中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惊慌的发出啾啾的叫声,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神秘。

突然,前面传来沙沙的脚步声,黎小婉纵使有天大的胆,此时也吓得瑟瑟发抖,她熄灭了手电,隐身于一丛灌木后,蹲下身,大气不敢出。

再一听,脚步声消失了,就见不远处,几簇幽幽的绿光晃晃悠悠一闪一闪,似有什么妖魔鬼怪,黎小婉闭上眼睛,心想完了,还没怎么着呢,就交代在这了,她索性轻轻放下背包,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动静。

几天前,许久没有动作的李炫在群里发声,力邀黎小婉、李麦、孙颖、洪涛、山翘几个死党,一起前往大王山探险,说是探险,其实就是大伙一次难得的聚会,只是聚会是在野外,激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彼时,黎小婉正在甘南。

主编答应她完成这次在甘南的采风,允许她给自己放一次长假。黎小婉看到李炫的邀约,积极响应,抓紧在甘南的采风,希望尽快写完稿件交差,提前回霞山。

当黎小婉走出牧民的帐房,一抬头,大片大片的乌云犹如万匹纵横驰骋的骏马疾驰,响雷从西边滚滚而来 ,瞬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降下来。

黎小婉谢绝牧民的挽留,接过牧民手里的雨披,快速跑向不远处自己的座驾。

每年的7月~8月,甘南地区暴雨如注,极易发生泥石流地质灾害。

黎小婉出了牧区,沿国道小心的行驶,内心有些焦急。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雨下得更猛了,狂风夹着暴雨像鞭子狠狠抽向车窗玻璃,车子也拼命往一边倾斜。

她紧紧盯着前方的道路,雨水又急又猛,雨刷好像失去功能,视线受损,路上行驶的车辆都似蜗牛般缓缓移动,车流绵延几十公里。

缓慢行驶一个小时后,路上的车流好像被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黎小婉打开车门披上雨披下车查看情况,得到的答案是,暴雨引发山洪泥石流冲毁路面,导致国道通行中断,黎小婉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无奈的回到车里,道路不知什么时候能通,她干脆躺到在后排座,闭目养神,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饥饿感袭来,黎小婉感觉饥肠辘辘,一看时间,已是晚上8点,群里李炫的微信有十几条,前方依旧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的动静。

黎小婉告诉李炫,让他们先行一步,回到霞山,她得先去单位,随后会赶去穆柯寨和他们汇合。

她起身翻出包里仅剩的几片巧克力,还有牧民送的两包牦牛肉干,这些可以先垫垫肚子。

随后她拿出电脑,把之前的稿件重新整理好发给主编,翻了会手机,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9点,终于恢复通车,回到霞山已是下午6点,没来得及回单位,就给主编打电话告假。

他们要去的穆柯寨,在离市区200多公里的西面,山上的房屋全是石头垒建,满墙爬满爬山虎,绿绿的一大片,连挨近寨子的石梯都长满了草,完全是现实版的“绿野仙踪”。

到了秋天,爬山虎的叶片会慢慢变成赭红色,整个寨子都是赭红色的,在天边晚霞的映衬下,像一簇簇跳跃的火焰,一路燃烧到天边。

听说政府出资要把穆柯寨的设施、空着的房子全部拆除,全部退耕还林 也许这次是他们在穆柯寨最后的狂欢。

黎小婉马不停蹄的赶往穆柯寨,此时,李炫他们已经在穆柯寨的一家院子里点燃篝火,喝着啤酒,吃着烧烤。李麦和孙颖在两棵枇杷树上搭起了睡床,两个人悠哉悠哉的晃悠。

他们完全不用担心黎小婉,她是出了名的黎大胆。李炫说让山翘去接黎小婉,她竟然不屑一顾,非要自己上山。

此时,那几团绿光晃晃悠悠越走越近,就像漂浮的幽灵,黎小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咸的,她顾不得擦一下。

她真是后悔自己的逞强,翻出手机想发个信息出去,又怕亮光再次惊动那不知名的物件。

“啪嗒”,由于太紧张,手电掉落,滚到一旁的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但这细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是那么的震撼,那几团绿光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黎小婉大气都不敢出,狠命的掐着自己的右手,关键时刻掉链子,响声暂时镇住了那几团慢慢靠近的绿光,却把自己吓得不轻。

突然前面的绿光消失了,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黎小婉长长的舒了口气,站起身,突然感觉脚步沉重,赶紧给李炫发了消息,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再动弹。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又听到了脚步声,刚刚放松的肌肉瞬间又集结,直到看到一束手电的光亮。

“黎小婉,在哪呢?显身啊!”

她突然像打了鸡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山翘,我在这。”

“山翘,你再不来,我可能就牺牲在这儿!”

“有这么夸张吗?你可是黎小婉,不是别人!”

“哎,真的真的,你别不信,就在刚刚,竟然看到发出绿光一样的动物,不会是狼吧?”

“不会,是狼你还能活到现在!应该是狐狸或是野猫一类的,这里没有听说过有狼,狼都在北方的林子里和荒野间溜达呢!况且,这些年狼越来越少了,这个物种生存堪忧啊!走吧,把包给我。”

二.

山翘在前面带路,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她突然感觉步子轻松了不少,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山翘,这会像变了一个人。

黎小婉感觉这次几人的相聚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体验,也说不定还会有一段特别的经历。

他们到达目的地,所有的人都迎向黎小婉,只有孙颖还懒洋洋的躺在吊床上,悠闲地听着音乐。

“小婉,来,先喝杯酒,壮壮胆,再解解乏!”李炫端着一杯酒走到两人面前。

黎小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她坐下来,拿着烤好的肉,不客气的只往嘴里塞。

“你们别笑我,真饿了!昨天出来,被困半道,吃了点牧民送的牦牛肉干,盐味太重!水都灌了一肚子,今早路边饭店随便吃了点,开了一路的车。”

黎小婉隐去了刚在山上遇见幽灵似的绿光,她不是怕李炫他们笑话,而是不想给大家增添恐怖气氛,何况还有李麦和孙颖。山翘也心有灵犀的默不出声,黎小婉默契的看了一眼山翘。

这家的院子特别宽敞,围墙足有两米高,进门处的荒草已被他们清理干净,垂挂在屋门和窗洞爬山虎的藤叶也顺到了一边,整个院子被照明灯照的如同白昼。听山翘说,他们在空无一人的寨子里兜兜转转,最终选择了这个院子。

李炫从一旁端出一盘肥瘦相间的烤串,放到黎小婉的面前,这些你都包圆,特意给你留的。

黎小婉伸手去拿烤串,突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抢先端走了盘子。

“我也没吃饱,李炫,你再给小婉烤一盘。”

孙颖没看任何人,端着那盘烤肉,顾自又爬上吊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晃荡着。

黎小婉尴尬的缩回了手,洪涛和李麦赶紧上前帮忙。

山翘坐在院子里一棵低矮的柑橘树下,朝孙颖深深看了一眼,继续玩着游戏。

李炫无奈的摇摇头,欲言又止,黎小婉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多说。大伙都知道孙颖这个千金大小姐惹不起,她不想让李炫为难。

李炫是他们这次户外活动的发起人,也是他们中特别优秀的顶尖人物,父母都是霞山医科大学的教授,他医科大学毕业后,在霞山市医院任外科大夫,后进入专家组,和孙颖是情侣。李炫他们在孙颖父亲的资助下,还在霞山市中心开了一家酒吧,生意十分火爆 ,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

李麦一直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孩,很少去酒吧和他们一起狂欢,但热衷于这种户外活动,特别是她的笑容能把人的心融化,对男女关系特别敏感,当初在学校被几个男生狂追,都被她回绝,目前是单身。大家极力想撮合她和洪涛。科技公司财务。

洪涛是他们这几个人中最努力的一个,从东北农村出来 ,以当年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取霞山医科大学,在学校和李炫成为了好哥们,为人比较沉默,性格沉稳,很会照顾人,多数时候都能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是他们中最温暖的大哥,五官和性格非常契合。三甲医院的医生。

山翘在他们的眼里好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父亲是一家公司的采购,母亲在图书馆工作。有着潇洒帅气的五官,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明显的喜怒哀乐,有种拒人千里的漠然,和每个人都不远不近,很有分寸感。一家金牌律所的律师。

孙颖的家庭比较富裕,父亲是一家集团公司的副总,妈妈原来是霞山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后来做了全职太太。孙颖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养成了娇宠、任性的性格,很多时候无理取闹,但当她梨花带雨的用她那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你时,你反而觉得是自己错了,李炫就很吃这一套。没有正式工作,偶尔去一次酒吧。

黎小婉的父亲是一家杂志社的老编辑,母亲是霞山市一个区的区委书记,无论生活做事都是雷厉风行,很有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黎小婉从小受母亲影响,长大后性格越来越像男孩子,在野外能和一群男人骑着越野摩托参加追逐赛,还获得不错的成绩。她的长相和性格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集,你绝对不敢相信,有那样一副绝佳的面容,确有着男性硬朗的独特气质。新媒体记者。

他们几个人机缘巧合成了死党,有什么高兴的难过的,都共同分享,大家有机会就聚在一起。

李炫、洪涛又陪着黎小婉喝了几杯,李麦则一直陪在黎小婉身边,她们俩的性格原本南北两极,却关系最铁。孙颖在吊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夜深山上特别凉,李炫把她抱尽了帐篷里,山翘早早钻进帐篷还在兴奋的玩着游戏,对他来说,这是难得放松的机会。

夜晚,所有的人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到温柔的梦乡里, 唯有一个人躺在暗夜里,听着对面帐篷里发出沉沉的呼吸声,久久不能入眠。

第二天一早,黎小婉一阵内急,打开帐篷就往外跑,和进来的人撞个满怀,抬头看是山翘,把他扒开,冲出门去。

等她回到院里,山翘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翻弄着手机,李麦这时也起来了。

“你们俩怎么起的这么早,约好的?”意味深长的朝向黎小婉。

“去你的!哪有约起床的?”

“哎,山翘,怎么起来就堵门?快点起开,内急!”洪涛推搡着山翘。

他们的声音吵醒了李炫和孙颖,李炫钻出帐篷,回头催孙颖快起来。

“今天去沙溪,大家都准备一下,孙颖,赶紧起来,大家都等着呢!

三.

山翘已经用自备的小型液化气烧好了水,大家麻利的吃过早饭,收拾好装备,准备出发去沙溪。

院子虽然没人居住早已荒废,山翘还是把院子打扫干净,出门他还关好了院门。李麦的眼光追随者山翘,意味深长的注释他好久,他发现山翘侧脸的轮廓太欧化!

洪涛说,进寨子那天他发现一条去往沙溪的捷径,不必绕太多的冤枉路。

山翘说他也知道,就走在最前面带路,李麦、黎小婉随后,孙颖和李炫走在最后,穆柯寨的分布沿着山势的高低错落有致,几乎越往上走,石头阶梯越多。

他们现在是下山,走的格外小心,一个不注意,就会从已经被磨平的石阶上滚下去,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上山容易下山难。

突然就听身后孙颖的叫声,大家转过身,李炫正扶着孙颖,就只见她掀起裤脚,小腿渗出了鲜血,她疼的呲牙咧嘴,就地坐在石阶上。

原来她踩到了最边上一块松动的石块,脚一软,歪向一边,又被石阶旁边带刺的灌木划伤了小腿。黎小婉赶紧走上前,从包里拿出止血药粉,又拿出纱布给她包扎。

李炫扶她起来,孙颖嚷嚷到:“走不了,脚疼!”跟着眼泪也出来了。

黎小婉让她脱掉鞋子查看,右脚脚踝处有些淤青,她又从包里拿出白药气雾剂给孙颖喷上,抬头看向大家。

“孙颖这样,尽量减少活动,不是太严重,两三天能好。”

“小婉,你真行,什么都懂。”

“我才哪跟哪,别忘了咱们面前可是有两个医科大学的高材生!”

“几位,我跟孙颖在穆柯寨等你们,要不我们回市里,你们玩吧!”

“不行,我要去,你背我!”孙颖固执的坚持着。

“要不这样吧,山翘你负责照顾小婉和李麦,我和李炫轮换背孙颖,两三天就能好,先去沙溪,等孙颖好点,咱在进军大王山。”关键时刻,还是洪涛拿定主意,一行人继续出发。

先是洪涛背着孙颖,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的走在下山的路上。孙颖趴在洪涛的肩上,头上洗发水的清香还有孙颖身上的体香,直冲他的鼻孔,呼出的气息,在洪涛的脖颈流连,让洪涛涨红了脸,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稍不留神,一个趔趄。

“涛哥,吓死我了,你慢点!你是烟笼吗?身上的烟味只呛鼻子,看在你背我的份上,暂且忍受一下吧!”说完,孙颖夸张的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鼻子。

李炫看洪涛有些累,赶紧让他放下孙颖,他背起孙颖刚走了几步,就摇晃起来,吓的孙颖花容失色尖声大叫。不得已洪涛再次背起孙颖,艰难的一步一步往山下挪,脸上的汗水顺着额头一直流进脖颈,但于他心里泛起的却是一种异样的感觉。

黎小婉三人已经走到了山下,就地坐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山翘拿出巧克力,三人一边嚼着,一边看着从山上下来的李炫他们。

“小婉,你看,洪涛都累成那样,还觉得挺享受!”

“李麦,别瞎说,洪涛和李炫那么铁,为兄弟两肋插刀嘛,不疼!”

“山翘,我的脚不舒服,要不你也背我一段?”李麦难得的一次向男生示好。

山翘咧咧嘴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悄悄看向黎小婉,心想,如果是黎小婉,他到愿意一试。

终于走到了山脚,尽管他累的气喘吁吁,还是找到一块看起来草比较茂密的草地上,轻轻放下孙颖。

李炫走上前,说了声“谢了涛哥。”递给他一片湿纸巾,又拧开一瓶水。

“我们之间还用谢吗?太见外了!”

洪涛仰躺在草地上,手不自觉的碰到身边的野菊花,小小的花瓣,淡淡的清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想起孙颖头上洗发水的香味。

他们走走停停,快到沙溪的时候,竟然下起了小雨,已经是午后两点,淅淅沥沥的小雨阻滞了他们前行的步伐,洪涛感觉身上的孙颖似有千斤重,行走起来越发吃力,李炫心里过意不去,执意要换下他。

洪涛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招呼大家找个地方就地宿营。

“大家分开找找宿营地,树下或者背风的石壁下,这雨下的真他妈不是时候!”洪涛恼怒的骂出一句脏话。

筋疲力竭的他们找到宿营地,打开背包,搭好帐篷,打好地钉,盖好防雨布,就都钻进帐篷。李麦非要和黎小婉挤在一起,不容黎小婉说什么,拿出睡袋扔进去,一头扎进帐篷,讨好的拿出一堆好吃的。

“矫情!不拿吃的,我还会不让你进来?本来就想叫你的,这雨下的!”

山里,遇到雨天,气温会骤然下降,即便是在夏季最热的的7、8月份,也似来到了初冬。

山翘的营地离她俩不远,他从包里拿出一些巧克力、三明治还有一只烧鸡,他撕下一只鸡腿,把剩下的全部装在手提袋里,披上雨披,走到黎小婉的帐篷前,把食物递给他俩,正转身离开。

“山翘,我这里还有一包牦牛肉干,还有李麦带来的坚果、零食。”

山翘接过黎小婉递过来的手提袋,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

离他们稍远一点的李炫查看着孙颖的伤势,一看不要紧,暂时放下悬着的心。吃了点东西,孙颖睡着了,李炫想着一路上洪涛在雨中背着孙颖前行的艰辛,心里过意不去,从包里拿出食物,准备给洪涛送过去。

此时放松下来的洪涛,感觉浑身瘫软,他直接钻进睡袋,很快就沉沉睡去,李炫来到帐篷前,喊了洪涛几声见没动静,心想洪涛太累了!先让他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洪涛许是太累了,他很快进入了梦想,梦里一个女人趴在他的肩上,柔软的秀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呼出的热气钻进他的脖颈,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体验,只是他看不清女人的脸。

四.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在飘洒,大家都躲进帐篷,玩着游戏,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场雨真是绵长,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的九点才慢慢停下来 。山翘最先起来,他来到黎小婉的帐篷前,催促他们快点起来。

“你俩不饿吗?起来做点吃的,零食不抗饿,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行,我早都饿了,这就起,做点什么呢?你们带腊肉了吗?”

“带了带了,上次吃过你做的腊肉米饭,现在想起来还口齿留香呢!”

山翘拿出腊肉,黎小婉和李麦就忙活起来,40分钟后,一锅喷香的腊肉米饭就出锅了,吃过饭后,洪涛的体力还没恢复,李炫要陪孙颖。黎小婉、李麦、山翘三人沿着沙溪,往下游走去。

沙溪的两边是悬崖峭壁,高耸入云,山上植被丰茂,云雾缭绕在半山腰,山上的树木被淡淡的云雾笼罩,朦朦胧胧,晕染出水墨画般的美景。

沙溪真的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夹杂在两座山峰之间,由西向东顺着山脚缓缓流淌,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满是游来游去的小鱼。她们想抓些鱼回营地打牙祭,鱼儿在他们的手中只停留片刻,扭动着身子跃入水中,随着鱼群游向远方。

他们三人饶有兴趣的顺着沙溪走了很远,肚子饿了,从包里拿出零食垫底,然后小心的攀上崖壁,去山上找野生的浆果和野果充饥。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三人才从山上下来,李麦有些胆小,她走在黎小婉和山翘的中间,稍有响动,她就揪着山翘的衣服,亦步亦趋,黎小婉镇定自若,心想总得有一个胆大的吧,不然山翘的衣服不定会被揪成什么样。

走了一会,天完全黑下来,夜色如墨一般浓稠,夜空中几颗遥远的孤星闪着冷冷的光,气温也陡然下降。山翘这才打开手电,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电的光束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特别明亮。

旁边林子里的鸟发出啾啾的声音,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猫头鹰恐怖的叫声,树丛中的沙沙声仿佛正向他们靠近。此时,黎小婉停住了脚步,她想起那晚穆柯寨的遭遇,不由得转过身,一把抓住山翘的手,李麦也紧紧的靠过来,山翘被两个人拖着,走的十分吃力。

远远的看到了前面朦胧的灯光,萤火虫似的,扑闪在浓重的夜色里,那应该是他们营地的照明灯,黎小婉松开山翘的手,兴奋的朝着灯光跑去,路上被溪边的石子不知绊了多少跤。

李麦还是紧紧抓着山翘的手不肯松开,山翘无奈的任由她抓着。

“你们也太胆大了,晚上最好不要在山野间停留太长时间,避免遇到危险,山翘,你怎么照顾她俩的,给吓成这样!这可不是开玩笑!”洪涛恼怒的训斥着山翘。洪涛是他们中的大哥,大家对他还是比较信服的。

第二天,谁都没有再提出去的话,呆在自己的帐篷里,多数是睡觉,不敢过多的翻弄手机,备用电池都用上了。肚子饿,就两人一组轮流做饭,马马虎虎又混过去一天。

孙颖小腿上的伤已经结痂,脚踝处的淤青也慢慢散去,李炫说没什么问题,她呆在帐篷里整整两天,憋的难受,她活动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大家一致决定赶往大王山,用剩下的四天时间尽量玩遍大王山角角落落。山里禁猎,有以前猎人临时搭建的木屋,他们的宿营不成问题,一是可以防潮,又防野生动物。

一行人收拾好装备,把产生的垃圾用袋子装好,放在一旁,他们朝着大王山的方向继续行进。

离开沙溪往右边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而上,这条山道是猎奇的驴友踏出来的,曾经有来自各地的驴友探索大王山,反倒是霞山本地人来的少。

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就到了大王山的山脚,就只见刀削般的悬崖耸立在眼前,孙颖突然紧张的止步不前。一条狭窄的小路崎岖无比,两边是深深的沟壑,驴友选择的道路往往充满着艰辛,这也是探险的精髓。

李炫拍拍孙颖的肩,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孙颖一咬牙,跟在黎小婉的身后小心的往山上爬,远远望上去,崖顶那么高 道路崎岖陡峭,他们手脚并用,吃力的向山顶攀爬。

不多会,众人眼前一亮,面前是一小片平整的草地,在一个缓坡上耸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大王山奇秀峰”几个大字,巨石周围爬满爬山虎和一些绿色植被,他们停下脚步,懒洋洋的伸展四肢,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难得在密林深处,竟然有这么一块休整地,拿出食物慰藉一下空瘪的肚子,休整了一个小时。准备出发,这时孙颖赖在地上不起来,黎小婉走到她面前。

“小颖,走不动就别勉强自己,你还有脚伤呢!要不你和李炫在这安营扎寨,等我们回来。”

“看不起谁呢?我就要去,还要登上山顶。走!”

孙颖突然走到了黎小婉的前面,脚下生风,这是一道缓坡,孙颖的步子迈的很大,李炫跟在她身后,黎小婉走在最后。

他们走到一处危险的地段,旁边石壁上刻着一行小字“小心落石,这段路十分危险,注意!”他们停下脚步,商量着怎么分工协作走过这段陷路。

就见黎小婉一个箭步上前,推开李炫,就只见一块拳头大的落石砸在李炫刚刚站立的地方。好险!

李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头上直冒冷汗。

孙颖吃惊的看着李炫,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突然她向着大王山的山顶跪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

五.

“菩萨保佑,别再出什么事。下次出来我得算算日子,这说走就走的旅程,这么不靠谱!”

这段险路就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一线天”,道路狭窄陡峭,两座山峰像是要拥抱在一起,只能在岩缝中看见细长的一道天空,就有了突兀奇险的“一线天”称谓。

山翘个性比较冷静沉稳,由他打头阵,黎小婉、李麦、李炫、孙颖紧随其后,洪涛押后,他们紧跟山翘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山顶攀爬。

累了就原地休息,缓过劲继续,就连千金小姐孙颖都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了,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努力,他们终于到达了顶峰。

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尽管双腿微微颤抖无力,李麦就跪在那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茫茫云海,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树木郁郁葱葱,此时的大王山真的有那么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势。

孙颖却不顾形象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躺在地上,胸脯剧烈的起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黎小婉提议在山顶安营扎寨,想第二天欣赏日出再下山,他们下到离山顶300米,找到一块周围树木茂密方位朝南相对平缓的坡地,搭好帐篷,今天登顶,大家好像都用完了力气,随意吃了点东西,都钻进帐篷休息。

天一亮,洪涛、李炫就约山翘去山顶看日出,孙颖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黎小婉和李麦强打精神跟在他们后面。

黎小婉、山翘、李麦他们坐在一处崖壁旁边,全神贯注的凝视对面的山峰,天空由起先的鱼肚白渐渐的亮起来,接着一片霞光四射,只一眨眼,如轮的旭日跃出峰顶,穿过峰峦,越过树梢,投射在如洗的碧空,锁在山间的雾气渐渐消散……

“山翘,快!快……”这时就见洪涛气喘嘘嘘的像失了魂似的跑过来,眼里满是惊恐,右半边少了一只衣袖,衣领也斜垮在一边,手上滴着血。

山翘嚯的一下跳起来,积极的跑向惊魂未定的洪涛跟前,“李炫呢?你怎么成这样?快说呀!”

洪涛说不出一句话,拉着山翘就往左面的崖壁跑去,指着山下,“李炫他踩到了一块石头,没站稳,人就往前冲,我使劲的拉他,都没拉住,他摔下去了,我趴在崖壁上往下看,他可能被藤蔓挡了一下,你看,在那棵树旁,的赶紧叫救援队呀!”

山翘赶紧趴在崖壁边,就看见李炫躺在几棵杉树旁,依稀看见脸上刺眼的鲜血,山翘颤抖着手指拨出了救援电话。此时,黎小婉和李麦才到跟前,看到眼前的情景,黎小婉当即就要下去看看,山翘拦住她。

“等等,我去取绳索。”

山翘和黎小婉把绳子的一端拴在崖顶的一棵粗大的杉树上,他们朝李炫摔下去的半山腰小心的下行。

李麦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人,只道看到他俩蹲在李炫的身边。洪涛早已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直到李麦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山翘他们已经在李炫身边。

李炫仰面倒在地上,呼吸微弱,已经陷入昏迷,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多处被树枝刮伤,额头上擦掉了一大块皮,透着触目惊心的血红,还在渗出鲜血,黎小婉赶紧从里面的体恤上撕下一角,捂住他还在渗血的额头。

鲜血布满整个右腿,他们不知道李炫到底伤到了哪里,黎小婉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李炫冰凉的右手,眼里蓄满泪水,充满担忧的看着他。

山翘在一旁一直打电话,寻问救援队还有多久能到位。俩人都沉默下来,焦急的等待救援队的到来。

两个月以后,李炫骨折的右腿慢慢好转,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行走,脸上的刮伤也慢慢恢复,额头擦掉了皮的那块还有些红,也在恢复之中。

这天,山翘和黎小婉去医院看望李炫,看着李炫在慢慢康复,都很为他高兴,黎小婉临时有事先行离开。

“李炫,洪涛这些天来了吗?”

“他总觉得有愧与我,每次来都感觉心事重重,我这不是快好了嘛,让他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其实还是怪自己不小心,他怎么还墨迹上了!”

山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他似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

“哎,我说都怎么了,爬一次山,怎么都变得深沉的?我这不是没事嘛!”

“李炫,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一度我对自己的想法也有疑虑,我并没有证据,但是这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说。”

李炫看到山翘认真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关于我吗?没事,你说说看。”

“你有没有发现,这次大王山之行,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你和孙颖。先是孙颖崴了脚,再是在山上飞石怎么偏偏在你站的位置砸下来,当然这件事有偶然性和不确定性,我总觉得蹊跷,按说那天,洪涛站的位置更应该早点看到落石,但偏偏是小婉先看到?”

“你是说洪涛有问题,这怎么可能?我们大学同窗五年,相处的跟亲兄弟一样,再有他能留在霞山三甲医院,也是我父亲动用了关系,我不相信他会这样对我,怎么我都不会相信!”

看着李炫因激动涨红的脸,眼睛也有些湿润,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捏成了拳头,狠狠的砸在床沿上。

“你能不能冷静的听我说完,再有最后一次,山顶看日出,你们俩为什么离开大家,你又是怎么会踩到石头上,坠落山崖,如果不是有藤蔓和树木阻碍了你,你的命就没了!你仔细的从头到尾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什么细节。”

“我掉下去之前洪涛他有努力的营救我,他的手都被石头磨成那样,每次看到他的手上的疤,都会刺痛我的眼,而且他每次来医院看我,都非常自责,心情一直很沉重 ,这怎么可能呢?”

六.

“李炫,我知道,所有这一切你可能很难接受,我也没有什么能说服你的证据,小婉跟我有同样的看法,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如果是我们想多了,又会伤害你和洪涛之间的感情,那只有我当这个恶人了。我们大学虽不是同一个专业,但我们也是多年的兄弟不是吗?”

李炫沉默了,但他依旧皱着眉不住的摇头。山翘没有再说什么,他想给李炫一点缓冲的时间。

“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其实,我也一直把洪涛当做大哥,他是个心思极缜密的人,很多事情都能想到我们前头。他也不容易,从一个小山村靠自己的努力在霞山站住了脚。是人都有不满足的时候,有时候贪念往往就在一瞬间,他在关键时刻能伸出手救你,也许是良心发现吧!你好好休息,想起什么打电话给我。”

一个星期后,山翘接到了李炫的电话,他正在就一民事纠纷案做调查,接到电话,他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助理,做进一步核实 ,然后赶往霞山市医院。

走进病房,李炫对着墙壁发呆,孙颖从外面进来。

“山翘,你赶紧看看李炫这是怎么了,几天也不怎么说话,跟他说什么,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伤着脑子了?”

“孙颖,这里就交给我了,你去给李炫买点补脑子的,我跟他聊聊!”

“我就这么一说,你当真了?行,那我回家让我妈再炖点补品,好好补补。你们聊,我一会再过来 。”

“你想到什么了吗?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我今天无意的跟孙颖提起她在穆柯寨的事情,她跟我说,那天她本来走在石阶居中的位置,可她看到前面的洪涛的脚踩在那块摇动的石头上,她就跟着踩了上去。我心里一惊,不会这么巧合吧!”

“还有那天看日出,咱们起先都在一起,你们三个聊的起劲,洪涛就约我去右面的崖壁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更好的位置,我不知道那里怎么突然就有一块石头,偏偏又让我踩到,还有就是洪涛他拽着我的手,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但我想不通的是,他怎么不向你们求援?”

“李炫,我想在那一刻,他可能是良心发现,想凭一己之力救你,来赎罪,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那种环境下,难度有多大,好在他拖住你,使你没有成直线下落,好在有崖边的藤蔓和树木阻滞了你的坠落,他的心才落下。”

“你怎么打算?要不要报警,我会做他的辩护律师,然后你出一份谅解书,对他的处罚可以轻一些。他有这样的想法,首先心灵就已经不纯净了,还实施了犯罪,好在最后时刻迷途知返,是他的错,就应该承担责任。”

两个月后,山翘拿到了洪涛在预审期间的录像,黎小婉、山翘、李炫他们三人看到了洪涛犯罪的心理历程。

“我的家乡在吉林南部通榆的一个小山村,家里只有几亩薄地,种一些葵花和绿豆,一年下来,生活不至于很贫困,但也没有什么闲钱,我还有个弟弟。父亲常年在通榆县城打零工,家里的田地靠母亲一个人操持。”

“我从小就帮母亲做事,成绩也没有啦下,上到高中,母亲让我辍学,说家里的钱只能供一个孩子念书,让我把学习的机会让给弟弟,我不甘心,央求父亲寒暑假带着我一起打工挣钱,在父亲的坚持下,我得以念完高中,考上霞山医科大学,大学期间,我除了上课,就是想法设法挣学费。做家教,勤工俭学,还去工地搬砖、挑沙,艰辛可想而知。”

“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我,尽量隐瞒自己家的情况和艰苦的求学之路。看到李炫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各方面都十分优秀,还有一个富豪女友,心里时不时会生出羡慕、嫉妒 ,有时候我问自己,承认别人优秀,承认别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这么难吗?”

“李炫为人豪爽,从来也没有低看我,可能他知道我的情况,只是他不说破, 对我的帮助很大,但恰恰是他无节制的帮助,有时候让我觉得是施舍是可怜,人的认知一旦发生扭曲,对一切美好的都看成是一种嘲讽和贬低。”

“每次看到他和孙颖撒狗粮,我都嫉妒的发疯,真希望他们出点事,好平衡一下自己那颗浮躁的心,当然我也不希望他出事,因为他纯净的像一张白纸。那次孙颖在我的身后,我无意踩到那块松动的石块,故意把脚的重心挪到边上,我想借此照顾她,感化她,因为有所图。”

“山上的落石我最先看到,但我不确定是不是落石,但我没有发出警报,反而是黎小婉抢先推开了李炫。”

山顶看日出,我单纯的只是想和李炫找一个最佳位置,当我看到脚底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时一丝邪念一时冲昏了头脑,我趁李炫不注意,把那块石头慢慢踢到他的脚下,他当时兴奋的只顾盯着对面的山峰,根本没看我。最终他踩到了它,身子一歪,朝崖边摔过去 ,我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他的手,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把他拉回来,我也想向山翘他们呼救,可我发不出声音,怕分神怕会松懈,我终于支撑不住,我的手腕磨的露出了骨头,李炫他摔了下去。”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来不及擦掉眼泪,我探出身子,竟然看到李炫掉落在几棵杉树旁,我想他可能是抓住了崖壁上的藤蔓,减少了坠落的速度,又有树木的阻滞,他终于得救,我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只是每次去医院看他,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几个月,我如坐针毡,总有一种罪恶感撕扯着我,我减少和任何人的往来,常常借酒浇愁,我这一生都无法弥补自己的罪过,我不配拥有兄弟们的善良和宽容。”

最后是洪涛站起身深深的一鞠躬,他满含泪水一步一回头,像是对曾经的兄弟做最后的告别。由于李炫出具了谅解书,山翘据理力争的为他做了辩护,洪涛最终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

三年的牢狱生活结束了,当洪涛走出监狱的大门,他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当他的视线正视前方,他看到山翘、黎小婉、李麦三人,一时百感交集。

李炫受不了兄弟背叛的打击,没有出现,他拖山翘带给洪涛10万元钱,希望他重新振作,好好生活。

最后他谢绝了山翘他们的挽留,带着他们资助的20万元钱回吉林通榆老家,承诺这钱是他借的,一定会还。他将开始他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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