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有远及近,滚滚而来,乌黑色的云块仿佛要掉下来,一场大雨势在必得。
春花先将老黄牛安顿在牛棚后,想到房顶上还晒着刚收完的麦子,又急急忙忙跑到堂屋门左侧的梯子旁,她伸出双手抓住梯子的两则,抬起右腿踩上第一节横木,紧接着她抬起左脚 在抬起的左脚还没有踩上第二节横木之前,后背感受到一股刺骨的疼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由于受到重力而失衡,身体顺着梯子侧身倒了下去。
倒在地下的春花,像被人随意踩在脚下的小蚂蚁,背部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疼,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而,当时身高已有一米六的小丈夫,看着躺在地下痛苦不堪的春花,将手中的扁担靠在西屋的墙上,嘴里还叫着说,这么晚回家,不知道房顶上晒着麦子吗?你看这天都要下雨了,你哪儿去了到现在才回来?
大豆般的雨点打在春花的头上,脸上,与脸上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一幕,被冒雨冲进院子的公公,撞了个正着,来不及安慰地下的春花,冲着儿子训斥了一声,就爬上梯子冲上了房顶。
春花。。。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小丈夫,她看清了一件事情,七,八年过去了,他虽不再是那个整天抓着母亲的衣角,听从母亲的指挥的小毛头了,但是,他也有足够的力气来控制自己了,进入这个家的三千个日日夜夜夜,竟然没有使他和她之间产生丝毫的感情,比起此刻身体上的疼痛,春花更感到寒心。
她用胳膊肘撑起身体上半身,慢慢爬起来对着她的小丈夫说,你没看见我正要上去收拾的吗,你还拿着扁担打我,不知道我怀孕了吗?春花在雨中嘶哑地喊着。
怀孕怎么了?小丈夫仍然气呼呼地说,今天是给你点教训。
原本很少说话的春花,变得越来越少说话,除了吃饭嘴巴都是紧闭的,她好像也用不着说话,只要干活好就行了。
夜深人静无法入眠的时候,春花花觉得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逃,可是往那里逃呢?回娘家,不可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二是忍,她一个被裹断脚连路都走不快的人,怎么能和一个年轻力强的男人相比呢。
还有最后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但死不是路,因为是死路,虽然自己学不来阿Q精神,但是她觉得寻死还是有点过于极端。
北方冬天的夜,又冷又长,但是冬天却能让春花劳作的时间少点。
晚上春花像往常一样,等一家人吃完晚饭,就着碎切咸菜条吃了两个野菜饼子,喝了一碗棒子面粥,可吃了不多时又觉得烧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很想吃点什么能解解馋。
翌日早上,春花来到做饭的灶间,盯着屋顶的吊架上看了看,架子是用两根长木棍和四根横棍做成,左边的横棍上放了一个用高粱秸编成的一个小筐,春花清楚地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前天婆婆自己做的油炸丸子就放在里面。
春花左手托住后腰部缓缓起身,又抬头去看悬吊着的架子,右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又走到门口向院子里观望了几眼,丈夫被公公带着下了地,婆婆应该还在床上,春花思忖了片刻,走到炕沿前爬了上去,虽说身体已经很笨重但是爬上矮矮的火炕还是不费什么力气,接着站在炕上毫不费力地取下小筐。
看着眼前金灿灿的油炸丸子,春花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顿觉胃部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在坑上蹲下来,左手托着小框,又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拿起一个丸子放进嘴里,上齿与下齿相扣时,满口溢香,食物带给她久违的满足感,这种幸福感足以让她忘记任何后果,嘴巴塞得鼓鼓的,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放,由于胃部受腹中胎儿的挤压,很快胀得一个也吃不下了,筐中的丸子也即将见底。
此时,春花这才觉得自己真是闯了大祸,不过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隆起的大肚子和被撑起的胃,她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后,又有了一种爱谁谁的勇气,她慢慢地从炕上爬下来,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出灶间,溜回西屋。
西屋的床上,放着一双还未完工的虎头鞋。
村里刚出生的小孩大都会收到奶奶或姥姥做的虎头鞋,春花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能穿上。
春花知道婆婆是肯定指望不上的,自从怀孕后自己也没有回过娘家,也许,母亲为自己的第一个外孙准备好了,但春花还是想自己亲手为孩子做一双虎头鞋,绿色的鞋帮布料是霞嫂拿给她的,霞嫂的两个儿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却每天都只是下地割草,春花总是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将来一定要让孩子做一个向表姐那样的文化人。
拿起虎头鞋准备飞针走线的春花,思绪开始飞扬,却因窗外的叫嚷声嘎然而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