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新婚无燕尔
府中添新酒,
同庆乐不休。
交杯酒未入,
断肠泪先流。
裴良胥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花轿走去。
媒婆拉开轿帘,把裴良胥手中的另一端大红色绸缎接过来放到坐在轿里盖着红盖头的甄绸的手中,裴良胥面无表情地牵着甄绸走进太师祖府内。
拜完堂后,暮色已苍茫,太师祖府里里外外的举杯声与欢呼声,打破了县城往日的沉寂,仿佛整个县城的人都在与裴良胥共贺良辰。
“这人到底去了哪儿?”坐在新婚房婚床上的甄绸一边想一边用食指搅弄着衣物。
“天苍苍啊就地茫茫,月老忙得没事找事干,本少爷今晚就有酒一人干。”裴良胥在隔了几个厢房的寝室门外,半躺在走廊旁的横栏上,举着酒壶半醉半唱道。
刘三从院子外走进来一看,立刻上前叫到“哎呀”, 抢下裴良胥手中的酒壶说:“少爷,今日可是你洞房花烛之夜啊,怎么可以一个人在这里胡闹呢?要是被老夫人看到就惨了。”
“唔?什么狗屁夜?不行,不行”裴良胥一副醺醉的样子摆着手说。
“快把酒还给本少爷”。 裴良胥眯着双眼向酒壶看去,抬起双手抢着说。
坐在新婚房里的甄绸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立刻揭开头盖,打开房门走出来一看,急忙走上前对着裴良胥说:“相公?”
刘三听到甄绸的声音立即转过来用身子遮挡着失态的裴良胥,一只手不断地推着身后裴良胥伸来抢酒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酒紧贴在胸前,难为情地说道:“少夫人……”。
“你们……在干嘛?”
甄绸一脸疑惑的样子,微微指了指刘三手上的酒壶问道。
刘三下意识地把酒壶藏到背后
“我们……”
酒壶立即被裴良胥抢走,裴良胥捧着酒壶从横栏旁跳下来,拍拍衣服转身走着说:
“走咯,喝本少爷的美酒去咯”。
“哎……少爷,你不能走啊”刘三立刻跟上去拉住裴良胥的手说。
“少爷,你不能走,要是出了院子被老夫人看到就惨了”刘三用力地抱着裴良胥。
“少爷啊,我刘三下半辈子还要靠少爷您哪。” 刘三跪下来挽住裴良胥的腿,上下皱动着粗黑的眉毛带着哭腔,一副古怪的样子恳求着。
裴良胥用力甩下刘三的手说:“管你呢,本少爷要喝酒”。
甄绸拿出手帕擦着眼泪轻轻地抽泣着。
刘三听到立即停下了下来,站起身子转过头来看了一下甄绸又转过头去附在裴良胥耳边悄悄说道:“少爷,你看,你看”,
刘三偷偷指了指背后在抽泣的甄绸说:“少夫人都被你惹哭了”。
“啊?”裴良胥把刘三推到一旁,抱着酒壶转过身来,向前迈了一小步,醉醺醺地指了指甄绸说:
“你……你……你哭什么?本少爷又没欺负你”
甄绸继续用手帕按着脸上的眼泪抽泣着。
“行了行了,别哭了,本少爷此生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这时裴良胥一手把酒壶推到刘三胸前,摆着手焦急地说道。
甄绸把手放下,慢慢抬起头来,闪烁着泪眼温柔地看着裴良胥。
月光落在甄绸那清秀的五官,稚嫩白皙的脸旁,流荧般的月光映衬着那残余未干的泪痕,显得格外含泣娇柔、楚楚动人,仿佛一下子唤醒了醺醉轻狂的裴良胥。
“你……” 裴良胥低沉着嗓子道。
刘三捂了捂嘴偷偷地笑着走出去。
“其实,你吧,很好,贤淑得体”裴良胥向甄绸走近了几步缓缓地道来。
“可就是不明白,像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偏偏抓着本少爷不放呢?” 裴良胥转过身去,拍拍手臂上的衣衫继续说道。
“不,从今日起你就是甄绸此生的相公。”甄绸带着抽泣的余音走在裴良胥的面前长情的说道。
“我对你没兴趣,再说我裴良胥可是出了名的刁蛮,这么容易对女人动情吗?开玩笑!”裴良胥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甄绸拨弄着头上光滑的发鬓轻狂地说道。
“若你想离开这里,我明日可以叫刘三偷偷送你出府去,至于接下来的事嘛,以本少爷聪明的智慧,不会有问题的。”裴良胥抖动了一下长衣袖转身走着说。
“莫非我在你的心中一点位置也没有?”甄绸哭着喊道。
裴良胥停下脚步停顿了一下说:“没有”
头也没回,扔下生硬的两个字就走了。
悲痛欲绝的甄绸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夜渐深,新婚宴席即将结束,客人们纷纷向裴老爷和裴老夫人道别。
宴席散后,裴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向不远处裴良胥住的那个院子望了望。
接着喊道:“刘嫂”
“诶”刘嫂急忙应道。
“老夫人,您唤老奴来有何吩咐?”刘嫂走向裴老夫人问道。
“你去看……噢,不用了,你倒可忙去”
裴老夫人把目光停在了站在府门口内发呆的刘三,裴老夫人立即向刘三的方向走去叫道
“刘三”,裴老夫人向刘三招了招手中墨绿色的手帕。
刘三立即迎着裴老夫人这边走来,揖礼道“老夫人”。
“少爷那边的情况如何?”裴老夫人心切地问道。
“少爷和少夫人……”刘三捂了捂嘴笑嘻嘻地说道。
“到底怎么样?净是一副不正经,木榆脑袋的样子” 裴老夫人举起拿着手帕的手点着刘三的脑袋着急地说。
刘三这时才一本正经,揖礼道:“奴才该死,请老夫人放心,少爷与少夫人新婚如燕尔,一切皆好”
“噢?当真?”裴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皱了皱眉头。
“当真,刘三半点也不敢欺瞒老夫人”刘三再次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 裴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罢了”
裴老夫人又向着不远处的刘嫂示意道:“刘嫂,来一下”
裴老夫人小声谨慎的安排道:“今夜由你负责更换少爷和少夫人新房内靠近房间门口的那两根大红烛,定要好生看管着按时更换,莫让烛火熄灭,坏了乡下的习俗和好意头。”
刘嫂点点头:“是,老奴明白”
夜幕深降,随着太师祖府的沉静,小县城早已一片漆黑寂静。
“夫人”
“唔?老爷”坐在镜子前梳理发髻的裴老夫人向坐在床上的老爷看去应道。
裴老爷皱着脸上粗糙的皱纹叹息道:“不知你的一片苦心胥儿是否真的明白?为夫担心胥儿的性子难以收敛,反倒害了绸儿啊。”
“老爷,你我皆是几近花甲之人,相信胥儿会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的”裴老夫人放下发簪,走到床边说道。
“更何况绸儿是我的表亲外甥女呢,妾身都不怕,老爷就更莫要瞎操心哪。” 裴老夫人坐下来,轻轻按捏着裴老爷的肩膀说。
“只是,为夫怕胥儿的性子始终太蛮横,恐怕会弄巧成拙,都怪为夫教儿无方,把儿宠坏,真是枉为人表,愧对于祖先和太师此称啊!” 裴老爷自责地摇摇布满青丝的头躺下床说。
“老爷,其实妾身觉得咱们的胥儿本性不坏”
“噢?”
“昨日妾身劝胥儿就发现” 裴老夫人欣慰的看着裴老爷说。
“或许是我们的教导有问题,再或许是你我并未真正走进胥儿的内心去深入了解他” 裴老夫人认真琢磨道。
“噢?夫人有何见解?” 裴老爷慢慢地挪着迟钝的腰段转过身子端详裴老夫人问道。
“年幼时的胥儿明着被妾身严加看管,实则暗里备受老爷娇宠,依妾身来判断胥儿真正的性格是两种中的其中一种。”
裴老夫人半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闭上了眼睛的裴老爷的肩膀说。
“第一种,内热外冷,表面看似轻狂,内心实则相反,至于第二种……”裴老夫人停了下来犹豫着。
“噢?夫人为何只讲一半?” 裴老爷睁开布满血丝疲惫的眼睛看着裴老夫人问。
“莫非夫人与为夫之所见深同?”裴老爷语气缓慢接着问道。
裴老夫人起身吹灭床边的烛火,盖上裴老爷的半边被子说:“老爷,时辰不早了,别胡思乱想,早点歇下吧”
“嗯,也罢,为夫也相信胥儿绝对不是第二种性子之人。”
“老夫人,老夫人”
刘嫂在门外轻轻地叫道。
“夜已至深,有事明日再议?” 裴老爷伴随着咳嗽的嗓子回应道。
“少夫人……”
裴老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好了,知道了” 裴老夫人立即回应道。
“老爷,也许胥儿房间的新婚大红烛快要点完了,刘嫂善忘一时忘了红烛放在何处,才如此着急罢,妾身这便去看看。” 裴老夫人一边向裴老爷解释,一边起身穿衣。
刘嫂惶恐地看着裴老夫人的眼神,裴老夫人示意刘嫂先莫出声,直到渐渐走远后裴老夫人才停下来问缘由。
刘嫂惶恐地看着裴老夫人带着哭腔跪下说:“老夫人,请降罪于老奴”
“有什么事先起来说” 裴老夫人小心翼翼地把刘嫂扶起来。
刘嫂附在裴老夫人的耳边颤抖着说:“ 少夫人要上梁自尽哪”。
“啊?”裴老夫人憔悴的双眼睁得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