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 C19

/与真人无关,注意避雷。

“有些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我想活得坦荡一点儿。”



中本悠太亲自到警队门口接文泰一,路上罗渽民给他来了电话,说要带两个人回去,让他等着做活体取证。 他本来要去附院,但池韩率留下他,自己带着几个年轻警员出现场。池韩率代理着组长的位子,他不好说什么,况且除了文泰一,中本悠太是重案一组资历最老的成员,理应由他坐镇。

“悠太哥,泰容说他也回来。”董思成举着手机,把李泰容给他发的信息念给中本悠太听,他一口气念完又握着手机翘首以待。中本悠太挑眉,捏着手里水杯的杯耳没说话,他知道李泰容在附院是带着任务的,能轻易把他叫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中本悠太抬头看着天幕, 夜风刮过,他想,怕是要变天了吧。

文泰一等人回来得很快,一行人跟着下车,罗渽民从后面一辆车上下来,把简单的伤检结果告诉中本悠太。何川和何建军最多只能算得上是配合调查,文泰一亲自请父子俩到审讯室,好声好气说明了需要做活体取证,又让中本悠太进来。何川安稳坐着,一点不急,何建军是搞医的,知道活体取证是要做什么。他拿手里的拐杖点了点地,问道:“小川没有犯法,为什么要拿他的DNA?”

中本悠太举着棉签站着,扭头瞧了文泰一一眼,文泰一看着他轻抬起下巴,似笑非笑。中本悠太会意,他出去喊了罗渽民进来,两人齐头并进,一边还同何建军解释:“何先生是吧,我们不是把您的儿子当犯人,但这是我们的规矩,我们也是在帮他尽早洗脱嫌疑,如果他真的没做过的话。”

文泰一转而看何建军,老人家不说话了,默然看着两个法医取了何川的口腔细胞样本,又抽了一些血,两人做完这些就退出去。文泰一挥手,又安排朴秀荣进来依次取了何川的十指指纹和鞋印,等这些都结束了,他才站起来,抬手对着何建军做了个邀请姿势:“何教授,现在我们要开始询问了,按规矩您必须回避一下,我们的同事会带您去休息的。”

何建军很配合,他站起来,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着他的儿子,何川没回避父亲的视线。

何建军转身出门,他拉着带他出来的李帝努的手腕,低声道:“你们不要为难我的儿子,他还小。”

李帝努抽回手,他看着罗渽民端着样本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微笑道:“老人家,您知道洪小英今年多大吗?”

何建军愣了,又摇摇头,李帝努转身推开审讯室的门,转头看何建军:“她只有二十五岁,如果我们查出来是谁杀了她,我们一定不会为难凶手,因为我知道法律不会放过他。”

李帝努进了审讯室,把门关上,他懒得管谁会带何建军去休息。或许是死者同自己年龄相仿,他心里总有些特殊的情感。

他很难受,他想死者的父母会比他更难受。

李帝努在左边坐下来,文泰一坐在正中间,李马克坐在右边。从父亲离开,何川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他很安然地坐着拨弄自己的指甲,但腰板挺得很直,文泰一知道,这不是个容易妥协的男人。

可再难啃的骨头他们也得啃下来。

文泰一拿着笔点了点桌面:“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协助调查。”何川抬头,瞟了文泰一一眼,他其实见过坐在正中间的这个警察。前几天的一个晚上,他陪父亲出门散步,碰见文泰一穿着睡衣从徐英浩家出来,打着哈欠下楼倒垃圾,楼下碰上了刚下班的徐英浩,他俩一起上来。警察先生忙了一天困得很,溜进卧室倒头就睡,徐英浩和何建军说了两句也就散了。何川定定地看他,又微笑着:“警官,你认识徐院长吧?”

文泰一以为他是要把徐英浩当成什么挡箭牌,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很多人坐在这里之前,都要嚷嚷一番自己认识谁谁谁,或者自己家的亲戚是某某某,如此宣扬的意思,就是显摆自己的势力有多大,无非是想给警方压力。不过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说了,也怕连累了亲戚朋友,文泰一以为又是个要炫耀自己的,他于是点头,坦然道:“认识,我们是朋友。”

何川也点头,双手交握在腹部,出声提醒道:“那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和他关系好,就排除他的嫌疑。”

文泰一三人都愣了,李帝努先反应过来,皱着眉在笔录上写字,文泰一回神,咳了一声:“何川,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明白吗?”

何川笑了,他相当明白自己现在最多就是配合调查,既不是犯罪嫌疑人,也不是既定的犯人,他轻轻松松坐着,挠挠头发,又开口:“警官,我给你们提供个线索,行吗?”

李马克扭头看文泰一,他脸色很难看,但还是点点头道:“可以,你说吧。”

“我知道你们想问我认不认识洪小英,是吧。”何川摸摸下巴,翘起二郎腿:“我认识她,她是我的女朋友。但同样的,她也是徐院长的女朋友,他告诉过你这些事吗?”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文泰一打断他的话,提醒他:“我们不需要没有价值的线索。”

“不要急嘛,我还没有说完呢。”何川笑着摇摇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既然是协助调查,那我给你们提供个调查思路吧,我现在有的嫌疑,徐院长同样也有,我知道你们想什么,无非怀疑我为情杀人对吧,那凭什么是我呢,我爱小英,他也爱小英,他有相等的嫌疑。”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没杀人。”

何川神色如常,平静地看着文泰一,只是在提及洪小英的时候,他眼底才有一些看不清的情绪:“我很爱小英,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可姚娜她...”

“你们没看见么。”何川不以为然,他抬起一根手指虚指自己的太阳穴:“她那个样子,很明显就是精神不正常,她的话有什么可信度呢,但我原谅她,或许小英的死,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吧。”

文泰一咳了一声,何川识相地停止了自己的话,他不说话的时候依然很平静,没有什么小动作。有人敲审讯室的门,李帝努站起来去开门,中本悠太拿着几页纸进来,他把纸放在文泰一面前,俯身贴耳同他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能解释一下这个吗?”文泰一捏着中本悠太送进来的报告,举起来给何川看:“我们在死者的手指甲缝里发现的皮肤组织DNA,和你的DNA相符。”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何川笑起来,耸肩道:“我是小英的男朋友,她的指甲里有我的DNA有什么奇怪的吗?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承认,我有时候会打她,我也很后悔。”

“那你承认这是你们打斗时留下的了?”

“当然不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她了。”何川说到这里,提高了音调,而后又压低声音:“我很爱她,你们也知道,不一定是打斗才会留下这些痕迹的。”

“什么意思?”

何川笑了,他看起来有一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们在睡觉的时候留下的,大家都是男人,还需要我讲得更清楚一些吗?”

李马克和文泰一面面相觑,李帝努把视线从笔录上移开,抬头看何川,他又显露出悲哀的神情,但依然静静坐着。

文泰一先前做过几年预审,领教过泼妇,也遇到过流氓,滚刀肉见过不少。唯独少见像何川这样的,表面上配合,面子给了十足十,问什么答什么,可从头理到尾,关系又撇得干干净净。

绝不是善茬。

何川像是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一样,嗓子有些哑了,他出声询问:“警官,接下来要问什么?”

文泰一看着他,问道:“上周三晚十一点到周四凌晨一点,你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人可以证明?”

“我想想啊。”何川真的开始思考,他撑着下巴,闭起眼睛回忆:“那个时间啊,我应该已经下班了,在家陪我爸妈看电视呢。”

“没有离开过吗,你爸妈可以作证吗?”

何川点点头道:“当然,我没有离开,我还记得快要十一点的时候,我妈看完了晚间剧场重播的电视剧就去睡觉了,我就陪我爸说话,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吧,我们就都去睡觉了。”

“平时你和家里人会开车出去旅游吗?”

“会,我爸很喜欢旅游,我和我妈经常跟他一起出去玩。”

“你喜欢运动吗?”

“还好,我马拉松成绩还不错。”何川说到这里,推着桌子退后一点,抬起脚给文泰一看:“这双鞋,很适合跑步的,我还准备过几天去参加邻市的马拉松比赛呢,希望我能赶得及吧。”

文泰一停止问话,合上面前的笔记本:“先到这里吧,我们暂时还不能放了你,二十四小时后你才能离开,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这些规矩我还是知道的,我一定配合。”何川微笑,瞧着十分善解人意,他又想到什么,叫住文泰一:“警官,麻烦你们,送我爸回家去,太晚了,他要休息了,我妈也会担心的。”

文泰一点头,他抬腕看表,提醒何川:“有什么需要的话,请和我们说,我们尽量满足你。”

何川点头致意:“谢谢你们。”

出了审讯室,文泰一让李马克和李帝努通知大家,半个小时之后在会议室开会,所有人必须到场。

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很快就过了,一组所有成员都赶往会议室。来得最早的是文泰一和池韩率,两个组长默然占据着会议室的前后,文泰一站在白板前画着关系图,池韩率坐在最后面,盯着文泰一的背影出神。

“文组。”

“...什么事?”

“你吃晚饭了吗?”

池韩率习惯了常年平心静气,从前的工作让他不论是喜悦还是难过,都没有很明显的表情。文泰一最讨厌他这样,摒弃自己所有的情感,丢掉前半生的生活,融进黑暗里不见天日。

文泰一没有回头,继续整理关系图,语气平淡:“还没有,小徐等会来接我,回家吃。”

池韩率低了头,难得一笑:“可惜,我还想请你吃饭呢。”

“你还需要有人陪你吃饭吗?”文泰一转回身,把复印好的资料摆在桌面上:“我受不起。”

池韩率抬起头还想说什么,中本悠太端着水杯进来,董思成和李泰容跟着,一众人陆陆续续挤满会议室。池韩率的视线透过人群投向文泰一,终于不再说什么。

等人都到齐,文泰一才坐下来,先向着两位法医提问:“悠太,你们能确定死者手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和何川的相同吗?”

中本悠太点头:“能,我和渽民做了两次对比,结果都是一致的,按照科学,我们能将死者手指甲缝里的DNA和何川的DNA做同一认定。”

“仁俊,对何川的外调做完了吗?”

黄仁俊翻开笔记本,上面潦草地记着几行字,他把调查结果和文泰一报告:“时间有点紧,我只查到何川今年三十岁,大学是学医的,后来去英国进修心理学,今年在他父亲的帮助下,准备在医科大筹建一所心理咨询室。”

“他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那没有,他是独生子,可以说是从小成绩优异,除了学习,最大的爱好是跑步。”

“是这样,我们之前的调查,认为洪小英的男朋友很有可能是凶手,因为他有过家暴的前科。”文泰一拿起马克笔,把白板上洪小英和何川的名字用黑线连起来:“现在出现的这个何川,经过姚娜的指认和他自己承认,他是洪小英的男朋友,那他的嫌疑就很大了。”

“等等,上面缺个名字。”一直沉默记录的池韩率突然站起来,走到白板前面,拿起笔在上面添了个名字,也同洪小英的名字连在一起:“你忘了徐英浩,我刚才在监控室里听到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是有调查的必要。”

文泰一愣了,不明所以地看他:“他有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我接手这个案子之前已经了解过了。”池韩率盯着文泰一的眼睛:“何川也有不在场证明对吗?”

文泰一针锋相对,看着他道:“对,你想说什么?”

池韩率把笔放下,拍拍手道:“他们的嫌疑只有多少之分,没确定一个人是凶手之前,另一个人的嫌疑就不能排除。”

“作为一组的组长,我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调查徐英浩了,我不想做无意义的事情。”文泰一坐下来,自顾自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池韩率也坐下来,放缓了语气:“你很相信他吗?”

“我信他,我不是你,谁也不信。”

池韩率微微皱眉:“你为什么相信他?”

“因为就目前的证据来说,他没有犯案的时间。他的DNA和死者手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也不相符。”

“但他有动机,你怀疑何川作案的动机,徐英浩同样有。”

“...所以呢,你想告诉我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还负责这个案子,并且觉得徐英浩这个人还有调查的余地,你以前可不是凭直觉办案的人。”

文泰一把手里的笔丢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池组长很了解以前的我么。”

中本悠太跟文泰一最久,他知道这是文泰一发火的前兆。他赶紧站起来敲了一下桌子,请朴秀荣发言:“秀荣,脚印比对了吗?”

朴秀荣硬着头皮站起来,拿着报告大声朗读:“经对比,何川的脚印和抛尸现场发现的皮鞋印倒膜并不相符。何川的鞋码比现场的大一码,而且着力点均匀,现场脚印着力点主要偏向身体右侧,所以我认为两份送检样本不可做同一认定。”

文泰一喃喃自语:“不是一个人?”

“我现在必须要说一件事,就是凶器。”中本悠太带来了两个伤口倒膜,他和董思成一人拿一个:“凶器是最重要的,凶器上面可能会有洪小英和凶手留下的痕迹,找不到凶器,不能构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一切推测都是白搭。”

文泰一合上笔记本:“仁俊,去申请搜查令,泰容,你们做好准备,我们可能要去何川家一趟。”

池韩率看着他:“那徐英浩家呢?”

“不好意思,在一组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查案。”文泰一站起来,连散会都没宣布转身就走,他停在门口,突然回头道:“你想搜查是吗,可以,用不着搜查令,你直接带人来,我们配合。”

池韩率不再说什么,除了中本悠太,其他年轻警员都不知道他们的组长为什么和池组长不对付。文泰一一走,中本悠太挥挥手,大家都赶紧散了,池韩率又坐回会议室最后面,整理自己的东西。

中本悠太拿好报告,让董思成在门口等着,他走到池韩率面前,压低声音道:“韩率,你们非得这样吗?”

“你以为我想么。”池韩率抬起头看他,又扭头去看窗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池韩率知道,文泰一看着温和,其实性子最是刚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自己欺骗他在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

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快去休息一会吧,你的同事在等你。”池韩率不知道说什么,抬手指了指门口,中本悠太看过去,董思成靠着门框困得打哈欠,他笑了,赶紧和池韩率道别。

会议结束,文泰一通知大家各自去休息,他知道这阵子人手不够,大家都忙,睡个好觉都不容易。他看了时间,正准备给徐英浩打电话,黄仁俊不知道从哪里溜出来,笑嘻嘻拉着他胳膊:“老大,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

文泰一知道自己手下这帮小年轻,一找他准没什么好事,他干脆先发制人:“放假免谈,说吧。”

黄仁俊掐着文泰一的胳膊晃来晃去:“别啊哥,我就周五下午请个假,两个小时就够了。”

“要干嘛?”

“我堂哥一家周五从香港回来,我和我爸妈去接一下,很快的,真的。”

文泰一好不容易才甩开黄仁俊的手,一边往大门口走一边说:“两个小时,超过了你自己看着办。”

黄仁俊兴冲冲一溜烟又跑没影了,文泰一到门口,想起给徐英浩打个电话,他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可又没想好说什么。

“喂,泰一?”

“嗯,打扰你上班了吧。”文泰一握着手机,抬起头看着天,忽然问道:“你饿不饿?”

手机那头沉吟不语,文泰一突然有些紧张,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徐英浩的声音:“饿了,你先回家好吗,我还有一会才能下班。”

文泰一像是得了赦免,如释重负地挂断手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什么也没想,直接让司机拉着他去超市。

从小爸爸妈妈工作都忙,经常顾不上他的吃饭问题,他很早就学会自己去菜市场买菜,跟着邻居阿姨学做饭。后来又喜欢逛超市,但自己工作后空闲时间也越来越少,很少像读书时那样,兴头起来就能在超市逛几个小时。

他很快就决定好要买什么,蔬菜水果肉类都买了两人份,又扫荡了一篮子零食,尽管他知道徐英浩会让他把这些东西放进柜子里,定时定量地消灭掉。徐英浩做事情太有节制了,不像文泰一,一买就是一大堆,跟松鼠囤过冬粮食一样囤着。

飞快地选购,飞快地结账,文泰一又变成了雷厉风行的文警官。他拦车,只想比徐英浩更早到家。

等文泰一站在楼下,楼上套房的灯还没有亮起,他知道徐英浩还没回来。他提着东西上楼,蔬菜水果和生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好闻,但文泰一不讨厌。

生活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

他提着东西站在防盗门前,手里捏着钥匙,突然又犹豫起来。他觉得不对劲,又觉得不太好,眼前这个被他和徐英浩称为“家”的套房,第一次让他产生了陌生感。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坐在楼梯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徐英浩打电话。其实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不认识,各自的生活还像两条平行线,谁也不知道他们将要以什么形式相交。从他们认识到成为朋友,一切都顺利得理所当然,可就像池韩率说的,他从前可不是凭直觉做事的人。

自己到底凭什么这么相信徐英浩啊。

答案是未知,真够呛。

文泰一低头坐着,一遍一遍地深呼吸,可如果此时他抬头看看,或许就会发现徐英浩提着包站在楼梯拐角处看他。

徐英浩刚下班就跑出办公室,这一点他和文泰一很像,着急的时候都喜欢跑起来,当然能让他着急上火的事情不太多。基于郑在玹对他不近人情的评价,他有时候也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应该感情更丰富一点,后来又想算了,现在又不是学生时代。如果自己还像那些刚毕业的实习医生那样,充满对未来生活的向往的话,他或许是会更加活泛一些的。按部就班工作久了,人都会被磨得更加平和。虽然郑在玹说他这不是平和,是铁石心肠。

其实没什么,做医生的,心狠一些好,拿手术刀比较稳。

他静静看文泰一坐着,身边放了一袋食物,他鼻子灵,能闻出来一些蔬菜的味道。其实在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和警察同居,他自问从来不算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也没想过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他至今也没想明白,当初为什么头脑发热替文泰一付了二十块钱。

由二十块钱开始,他们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家”。

真奇妙啊,徐英浩在心里感叹着。

过了两分钟,文泰一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抬手拍拍衣服,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他提着一袋子东西,用钥匙开门,又开了灯,中气十足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声:“我回来啦。”

这招是爸爸教他的,不好的情绪不可以带到家里去,那就跺跺脚,把坏事情先留在家门外面吧。

文泰一反手把门关上,亮堂堂的房间,让他心里稍微安慰了些,他躲进厨房去做饭。徐英浩走上楼梯,也站在文泰一刚才站过的地方,他把握在手里的钥匙放进包里,敲了门。

文泰一来开门,一点没有刚才沮丧的样子:“回来了,你等会儿,今天我做饭。”

他没问徐英浩为什么没带钥匙,爸爸说过,人和人住在一起是要互相照顾的,所以他不介意给他开个门,盛碗饭。

“姚娜,我已经安排她治疗了,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吗?”或许应该聊一些各自工作上的事情吧,徐英浩心想,是不是这样就能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了。

文泰一在厨房忙忙碌碌,抽空回答他:“还好,何川挺配合的。”

徐英浩有时候不擅长找话题,他在餐桌前坐下,问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呢?”

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的细小声音忽然停了,文泰一沉默了一会儿,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削皮的土豆,他探出头来,看着徐英浩问道:“你爱洪小英吗?”

任徐英浩想破脑袋,也没料到文泰一会在此刻问他这个问题。文泰一感到很抱歉,举着半个土豆又补充道:“我不应该怀疑你,但你说过不会骗我,所以我才想知道答案。”

徐英浩摇头:“说真的,我不爱她。”

“那你们...”

“我知道,你想问我们为什么会谈恋爱是吗。”徐英浩看着文泰一铺开在桌上的切好的一碟碟葱姜蒜,实在不想再隐瞒什么:“这不是因果关系,我不是因为爱她才和她在一起。我不会爱她。”

“嗯?”

“我...不喜欢女人。”

文泰一手里的土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徐英浩脚边,徐英浩蹲下,将土豆捡起来递给文泰一。文泰一发怔,耳边嗡嗡响,脑子里就好像装了个单曲循环的播放器,不停地重复徐英浩的话。

“我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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