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真人无关,注意避雷。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年雨季来得慢了,快要入秋的天气,暴雨还是一点预兆都没有,说下就下,噼里啪啦打在车玻璃上。郑在玹抬手戳了一下车上挂着的晴天娃娃,颇有些遗憾道:“你看,这下宝黛没有西厢记可看了。”
李泰容抱着草莓悠哉缩在位子上,又扭头去看窗外的雨幕,这场雨来得急而凶,雨滴哗啦啦击打车窗玻璃,划出歪七扭八的曲线,很快就看不清外头了。他又回头去看后面放着的蛋糕,笑道:“宝黛还有蛋糕吃呢,咱们回院里吧。”
“行了,知道你想着文警官了。”郑在玹本来也没想喝酒,无非是来消遣时间,他发动车子,往附院的方向去,又提醒李泰容:“你可别告诉他有蛋糕吃,他还病着,得忌口,院长要是知道你让他吃蛋糕,这笔账得算我头上。”
李泰容嘀嘀咕咕,说吃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郑在玹瞥他一眼,他才乖乖不再说话,掏出手机来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他偷偷给文泰一发微信。
「老大,睡了吗?」
「没呢,有事说吧。」
「我马上到院里了,你赶紧下来急诊这边,我带了蛋糕,别告诉院长啊!!!」
李泰容特意在结尾加了三个感叹号,生动形象地提醒文泰一别告诉徐英浩,他打算把蛋糕偷偷带到急诊室,算上李东赫一份,大家一起吃。
这个点儿了,急诊还是有挺多人,郑在玹和李泰容到的时候,刚好送进去一个中年男人,郑在玹看人直挺挺躺在病床上,浑身血呲糊拉的,胳膊像是断了,连着筋挂着。病床后头跟着个交警,估摸着是出车祸了,郑在玹只粗略看了一眼,心想这胳膊怕是保不住了。交警的皮鞋踩在地上沉重发响,回声在急诊大厅里格外刺耳,郑在玹来不及多想,他拉着李泰容的胳膊,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面对自己,同他道:“别回头。”
“怎么了?”李泰容跟猫儿似的,好奇心重,偏想回头看看,郑在玹摇摇头,虽然心知他是警察,这种场面肯定见得多了,但两人今天好好的心情,不想被这些事破坏。
郑在玹盯着他的眼睛看,轻声劝慰他:“听我的,你看着我,别回头。”
李泰容愣神,手里提着蛋糕,放慢呼吸看他,就好像也能听见郑在玹呼吸的声音。等了一会儿,病床推进手术室了,郑在玹才松了一口气,他放开李泰容,拍拍他的肩膀:“泰容,好了。”
李泰容还是发愣,缩着肩膀,他不敢像郑在玹盯着看他的眼睛一样看郑在玹,只是凝视着郑在玹的皮带扣出神:“没...没事了吧?”
“好了,不知道东赫现在有没有空。”郑在玹咳了一声,抬手指着李泰容身后的电梯:“不过我知道我这次得替你背锅了。”
“嗯?”李泰容这才回头去看,电梯门打开了,文泰一走出来,徐英浩跟在他后面,连金道英都跟着一起。
得,馋猫偷吃被发现了。
“我发誓,不是我告诉他的啊。”文泰一人还没走过来,就先开始指天发誓了,他指着徐英浩开始自证清白:“你说背不背,我手机忘记锁屏,信息给他看见了。”
徐英浩耸肩道:“是你自己不小心,要我说你就是天生不适合做坏事。”
“那你呢,我可没通知你啊。”李泰容没办法,反正也被发现了,索性揪着貌似置身事外的金道英的胳膊,把他拉到面前来。
金道英笑,反手去掐李泰容的脸:“没通知我就不能来,李泰容,咱们还是不是哥们了,要不是我刚好去找院长商量事,还不知道你小子带蛋糕来呢,没义气啊。”
郑在玹挑眉:“怎么,你们认识?”
“岂止认识,你忘了,上次林俊闹事我报的警,就是给他打电话。”金道英凑过来,抬起胳膊搭在李泰容肩上:“我问他管不管医闹,他说没空来不了,后来不就是文警官来的么。”
李泰容翻白眼,嫌弃地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是是是,简直是几十年的孽缘。”
徐英浩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也多嘴问了一句:“平时没见你们说过话啊。”
“我又不闲,儿科和早产儿组的事就够我忙了,他这张脸看了几十年了不还是这样。再说了,说什么啊,说他妈催他回家相亲啊,有什么好说的,十几年都这么过了,不说话又死不了。”金道英摸摸蛋糕盒子,显然对食物更感兴趣:“行了,咱们还吃不吃了,我一会可还有事呢。”
李泰容闻言提着蛋糕往急诊办公室走,几个人跟着,徐英浩走在最后面,他轻声叮嘱文泰一最多只能吃一块。文泰一心不甘情不愿,只能敷衍着点头,心说自己这病早好了,吃香喝辣不在话下,但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过过瘾,真要敢当着徐英浩的面说这些,又得被他唠叨。
进了急诊办公室,李东赫不在,问了留守的小护士,说是跟着刚才那床病人一起进去了。郑在玹说给人留一块,等出来再吃。李泰容点头,拉开蛋糕盒子上的丝带,突然又犯了难,他们没带餐具,没法分蛋糕。金道英机灵,弯腰去翻抽屉里的医用一次性手套,一人分一对儿:“拿着,将就一下。”
文泰一一愣:“用手吃啊...?”
“条件有限,凑合凑合吧。”金道英分完手套,催促李泰容先下手吃第一口,李泰容戴好手套硬着头皮伸手,刚想挖一口奶油,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
“救命!”
文泰一反应最快,拔腿就跑了出去,一行人跟在他后头一起跑 ,一起朝声源传来的急诊大厅去。听着像是个女声,文泰一总觉得这声音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他看见披头散发浑身湿透冲过来的女人时才反应过来。
是姚娜。
文泰一搀住跌跌撞撞无头苍蝇一样的女人:“姚娜?姚娜!是我,我是文泰一,你怎么了?”
姚娜嘴里不住地重复着“救命”,这才抬头看他,认出文泰一之后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警官,警官,有人要杀我!”
徐英浩闻言皱眉,他不认识姚娜,但看见跟着这个女人一起冲进来的男人时还是吃了一惊。
姚娜一边抱着文泰一瑟瑟发抖,一边回头指着那男人,歇斯底里地喊叫:“是他!你们抓他啊!是他杀了小英!”
是他杀了洪小英。
被指控的高个男人冲过来狠狠抓着姚娜,想要把她拽回去:“跟我走,她是我女朋友,她神经病,你们别理她。”
姚娜死死抓着文泰一:“不是!不是的!警官,他就是小英的男朋友!”
匆忙之间,文泰一看他,目测身高超过一米八,卷发,戴眼镜,左眼角有颗痣。
文泰一扭头问徐英浩:“你对他有印象吗?”
“有,他住我们对面楼。”徐英浩看着男人点头,思虑再三又补充道:“他是我医科大导师的儿子。”
也住嘉禾苑,真是什么事都赶巧一块儿了。
“李泰容!”
“到!”
“给家里打电话,让马克带几个人过来,叫上悠太或者渽民来做个伤检。”文泰一把姚娜护在身后,上前几步站在男人面前:“这位先生,我是市刑警大队重案一组组长文泰一,我们有一些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请您配合,稍后我的同事会来带我们一起回去。”
男人不置可否,恶狠狠瞪了姚娜一眼。
“组长,我申请销假。”李泰容拉文泰一的袖子,又偷偷看了郑在玹一眼:“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不能浪费社会资源,我申请归队。”
好个屁,郑在玹气结,一甩袖子想走,又看那男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怕李泰容伤没好透,制不住他,干脆摘了手里的手套,几步走过去:“这样吧,去办公室,咱们慢慢说。”
李泰容打完电话,示意文泰一先护着姚娜,他自己悄声往后退了两步,立在那男人身后左侧,右侧是金道英,李泰容带着歉意看向他,金道英会意。
不管这人是不是有逃跑或是反抗的打算,他们都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防止他对姚娜做出过激的行为。
但那男人好像很镇定似的,撩起额前湿成一缕的刘海,若无其事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爸,我在医院,是,是你们大学附属的那家,我有点麻烦,你过来接我吧。”
挂了电话,那男人看着徐英浩,微笑着伸出手:“我认识你,我爸爸的学生,幸会,我叫何川。”
徐英浩迫不得已同他握手,他感受到自何川眼神里传递出的压力,何川似乎什么都不怕,不怕警察,甚至也不怕杀人的指控。
如果不是他真的与洪小英的死无关,那就是他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好。
文泰一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更偏向第二种可能,但这只是他的直觉,他不认为姚娜会骗他。但查案当然不能光凭直觉,他从来都懂得这一点。
首先要将何川和姚娜隔离开,保证姚娜的绝对安全。文泰一因地制宜,想先借着附院的空间把人安顿下来等李马克带队到来。他扶着姚娜的肩膀,回身问道:“院长,我需要征用两间你们的办公室,病房也可以,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在玹,道英,你们把何川带去急诊护士站吧。”徐英浩早看出来何川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他走过去挑起姚娜脸上的头发,露出额角的一处擦伤来,伤口还在渗血,浸了雨水,有些脏污。徐英浩从文泰一手里扶过姚娜,朝他笑笑:“先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吧,你和小李警官需要一起进来吗?”
“要,笔录问询必须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警员在场。”文泰一点头,回头挥手示意李泰容跟上:“能借一下你们的空白病历本吗,我们暂时要拿来记录。”
“好。”徐英浩看着郑在玹和金道英把何川带进护士站,转身和李泰容一起扶起姚娜进了急诊办公室。眼皮打架的小护士赶紧迎上来,幸好只是擦伤,伤口不深,小护士动作快,只清洗了两次就用纱布把伤口封了起来,文泰一抱肘在一边看,徐英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本笔记本递给他:“用这个吧,能带走,方便一些。”
文泰一接过笔记本轻声同他道谢,等护士给姚娜包扎完,徐英浩大手一挥,直接带着小护士一起离开,临走还替文泰一将门关上。
文泰一把笔记本交给李泰容,轻声问道:“姚娜,还疼吗?”
原本沉默不语的姚娜抬起头来盯着文泰一,忽然间泪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无法止住,她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像核桃似的,要费好大的劲才能睁开一条缝:“文警官......我真的怕。”
“你现在很安全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和何川是怎么回事?”
“我想小英,我去她家找她,可是我找不到,我打听到她爸爸妈妈的电话,我就打电话过去。我打过去,可是叔叔阿姨跟我说,小英她死了。可是她前几天还好好的,她还约我一起去看电影,她怎么就死了呢?”姚娜像是在讲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低着头抠指尖盖旁边的倒刺,突然又激动起来:“小英那么好,怎么会死呢?我想到你们之前问过我她的男朋友,我知道了,肯定是他,肯定是!”
“是什么?”
姚娜喃喃自语:“一定是他杀了小英的,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给小英报仇。”
文泰一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小娜,你冷静一点慢慢说,好吗?”
姚娜深呼吸,又低头抠指尖:“好,好,我慢慢来,我慢慢来...”
“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找到何川的吗?”
“他,他...本来我也不认识他,我是去喝酒,你知道人心情不好就会想要喝酒的对不对。”姚娜渐渐平静下来,回忆起她和何川的相遇:“可我一眼就看见他了,他也在喝酒,和一个女人喝酒。对,我肯定认得他,我不会忘的,他就是小英的男朋友,可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然后呢?”
“然后我很生气,我记得我当时想,小英刚死他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错不了,肯定是他背叛小英的。”姚娜把衣服口袋里一张被雨水泡软了的卡片递给文泰一:“就是这里,这个酒吧,你们去查,我当时有点醉,上头了,就跟他吵架,肯定有人看见了,肯定有。”
“你凭什么确定是他杀了洪小英?”
“我肯定,我说他没良心,我骂他打他,他就拉着我的头发把我往酒吧外面带,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
“他说我认错人了,我说我没认错我要报警,他就过来抢我手机,他还打我你知道吗?把我摔地上,他说要我别乱说,不然要让我和小英一样说不出话。”姚娜又在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说死人不会说话。”
文泰一愣住,他扭头去看李泰容,李泰容看着眼前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姚娜,有些于心不忍,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轻声问道:“然后你就跑了是吗?”
“是,我跑了,但我跑不过他啊,我还摔了两次,还是三次...我不记得了,我的包也不知道丢哪儿了,我就连高跟鞋都不要了。都丢了,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来,我不想死,我好想小英啊...”
李泰容轻拍她的肩膀,文泰一看着她皱眉,捏紧了手里的卡片,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示意李泰容不用再记录:“马克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去看何川吧,让院长他们进来,看看姚娜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等等让我们的人一起配合做个鉴定。”
文泰一拉开门,徐英浩一直守在门口,等文泰一出来就交给他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他入院时穿的衣服:“你要回去是吧,把衣服换了,我给你拿点药,明天记得过来办出院手续,急诊我已经替你缴费了,你放心。”
文泰一点点头,抱着袋子有些不好意思,挺大个人了还要院长关照。他笑笑,回头去看李泰容,姚娜紧紧揪着李泰容的衣角不肯松手,文泰一低声同徐英浩道:“一会儿等我们的法医来了,麻烦你们的医生给姚娜的伤做个鉴定,我们拍照留证,可以吗?”
徐英浩看向文泰一身后的姚娜,点头道:“没关系,等会儿让在玹去看看,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来?”
文泰一抬头看附院大门方向,想掏出手机再催催李马克,还没拨号,就看见池韩率带着几个人从外头小跑进来。
池韩率停在文泰一面前,朝他点头:“文组,出什么事了?”
“悠太来了,你先去急诊办公室那边,有事做,马克一起去吧。”文泰一深深看了池韩率一眼,朝他微笑:“怎么亲自来?”
池韩率摇摇头,也笑起来:“现在代着你的位子,不能出岔子。”
“我还以为你还和从前一样,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呢。”文泰一扭头,看着中本悠太和李马克进了急诊办公室室,又朝池韩率晃晃手里的袋子:“我销假了,今晚就回去,这两天劳烦你大驾,我的组员懒散惯了,没出什么乱子吧?”
“你还是这样...”池韩率无奈,他当然能听出文泰一语气里的疏离和讽刺,可他拿他没办法,从前总归是自己亏欠了他。池韩率抬手,轻轻碰文泰一的肩:“还好,你把他们带得很不错,二组那边不太忙,你身体不好,我先帮你吧。”
文泰一摇头,直接拉着徐英浩要走,又狠着心撇下一句:“不用了,我可以,死不了。”
池韩率看着他,没有阻拦。从前那些事,现在也说不清是谁的错,那句对不起他一直没说出口,不是不想说,而是文泰一一直没给他机会。
他从来不肯听,这个世界上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了,错的人不敢说,受伤的人不想说。
徐英浩同文泰一并肩走着,带他去卫生间换衣服,文泰一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抱着袋子走路,他不放心,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池组长他...你们认识?”
文泰一回过神,似乎不太想听到和池韩率相关的事情,他敷衍着和徐英浩打哈哈:“嗯...认识,一个刑警大队的,怎么不认识。”
“泰一,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文泰一加紧脚步进了卫生间隔间,徐英浩站在外面等他,他默默换着衣服,忽然开口:“我和池韩率,我们以前都是一组的,我们是一起并肩作战的。”
“那他为什么现在在二组?”
文泰一又沉默,等了一会儿才不明不白挤出一句:“他拼命,升职了呗。”
“如果以后有机会,你想要说的话,我会听。”徐英浩站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刻板如他,也能感受到文泰一在提起池韩率时的抗拒,他同文泰一说道:“在你真的可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好吗?”
“再等等吧。”文泰一推门出来,他换了自己的衣服,把病号服装进袋子里递给徐英浩:“我今晚大概不能早回家,不要等我,下班了就回去睡吧,我尽量快些回去。”
徐英浩接过袋子:“我知道,还没这么早下班,要是我赶得及,就去接你。”
“很麻烦吧?”文泰一一边走一边思考,他想徐英浩今天是晚班轮到巡夜,下了班应该很累,实在不太好意思麻烦他,于是推辞道:“算了,也不顺路。”
徐英浩笑:“你麻烦我的事还少么,没事,我看看时间,赶得上就去接你。”
文泰一点头:“走吧,先去做事。”
何川的父亲何建军一来附院就直接去找徐英浩。他在医科大教书时做徐英浩的临床医学导师,只带五个学生,资历老得很,退休后在嘉禾苑买了房子养老,他和徐英浩住得近,逢年过节也经常走动,但何川不喜欢陪着父亲串门,对父亲的这个得意门生也不太理睬。
“老师,您来找何川吧。”徐英浩对他这个导师最为恭敬,他保持着读书时的习惯,先对何建军鞠了一躬,又带他到文泰一面前:“这是文警官,何川的事情您问他吧。泰一,这是我的老师何建军,医科大的临床医学教授。”
文泰一是第一次见何建军,只觉得他和何川长得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文泰一后来仔细观察过何川,他觉得何建军年轻时就应该长这个模样。不同的是,何建军的眼睛里能看得出年长的知识分子的平和和坚韧,何川的眉眼气质则完完全全是烈的,是没经过挫折的青年人,锋芒全不收敛,傲得很。
文泰一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正色道:“何教授,是这样的,我们目前需要您的儿子配合我们调查一起命案,希望您能劝他提供一些资料。”
何建军着急,他接了儿子的电话就马上赶过来,还得瞒着自己患心脏病的妻子,不让她担心,他抓住文泰一的手:“到底是什么案子,小川怎么会和命案有关系?”
“抱歉,案子还在调查阶段,我们不能透露更多。”文泰一虚扶着何建军,劝慰他:“所以我想,还是您劝劝他,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我们调查清楚之后也能早点放他回家。 ”
中本悠太和李马克这时刚在郑在玹和护士的配合下作完伤检,连着拍了伤口照片,再让李泰容把口供整理后给姚娜签了字,又把姚娜拜托给郑在玹照料,一行三人这才出来,把口供交给文泰一。
“轻伤,清理得挺干净的,没什么大碍。”中本悠太借了一副医用手套戴着,伤检结束后才摘下来,他站得离垃圾桶太远,索性把手套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直接和文泰一汇报:“手臂,额头,膝盖,还有手掌上面都有一些擦伤,听里面那个护士说,清理的时候发现伤口有雨水和一些少量泥土,我觉得就是摔倒后擦破的,应该摔了挺多次的,因为手掌心和膝盖反复擦伤了。”
李马克晃晃手里的相机:“照片已经拍了,我们想还是暂时留她在医院观察观察,有需要我们再来吧。”
文泰一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扭头去看身后,果然池韩率还在,一直站在文泰一身后两米的位置守着。
“那行,收队吧。”文泰一不再理睬池韩率,清点组员人数后才又和何建军交涉:“现在我们必须要带何川回队里,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要是您想和他一起来,顺便劝劝他也可以,我们有车接送。”
何建军只有何川这一个独子,最是紧张他,他赶紧掏出手机和妻子打电话,说自己暂时有事不能回家,他连借口都没想,直接挂了电话,当即决定要和何川同去刑警大队。
文泰一让李马克等人带何家父子一起上车,李泰容趁着郑在玹没空理他,也钻进车子里,打算等归队了再和他道歉。文泰一善后,叮嘱徐英浩一定要看好姚娜,好好照顾她,又劝他下班赶紧回家休息,大事小事交代了七七八八,他才和一直跟着他的池韩率上车。
重案组的车一路开出附院,文泰一翻着手里姚娜的笔录,沉默不语。他感觉他们似乎在慢慢接近真相,却又有太多的疑点是未知数。他抬头看着车窗外面,雨早就停了,这时候天黑得很,夜幕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黎明前的天是最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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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自〔唐〕许浑《咸阳城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