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蓝忘机冷冷的,蓝晏闷闷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蓝忘机把蓝晏带到他的房间,给他洗漱之后就离开了。
蓝晏侧躺在床上,仔细理了理今天的事情,慢慢地,也睡着了。
“蓝晏,起床。”蓝忘机的声音传来。
蓝晏勉勉强强睁开眼睛,喏喏地说:“蓝爹爹,我想再睡会儿……”
“起床。”蓝忘机再次命令道。
蓝晏在床上滚了滚,以示反抗,又偷偷睁开眼睛,观察蓝忘机的反应。
蓝忘机冷冷地看着他。
“三。”
“二。”
“好啦好啦。”蓝晏‘嗖’地蹿起来,“我起床啦。”
“下床,洗漱。”
“好吧……”蓝晏撇了撇嘴,乖乖下了床。
蓝忘机盛来一盆水,给蓝晏擦了擦脸,又帮蓝晏穿好衣服,给他梳了梳头,因为蓝晏才六岁,所以只给他简单束了一下。
“这是什么啊,蓝爹爹?”蓝晏通过镜子,看见蓝忘机拿出一条长长的白色带子,上面用蓝色丝线绣着卷云图案。
“抹额。”蓝忘机说。
蓝晏坐在凳子上,双脚离地来回摆动,说:“什么是抹额啊?”
“对蓝家人很重要的东西。”蓝忘机说。
“它不就是一条带子吗?”
蓝忘机一边给蓝晏戴好,一边说:“蓝家弟子都会有一天抹额,以示身份。人在,抹额在;如果弟子去世,则由他的亲眷将抹额分为两半,随该弟子土葬。”
“看来真的很重要咯?”
蓝忘机通过镜子看抹额戴得是否端正,说:“嗯。所以你要护好它。”
蓝晏点了点头,说:“嗯。我会的。”
“待会儿蓝思追会带你去学堂,你要乖乖的。”蓝忘机说。
“那蓝爹爹呢?”
“我会在这里。”
“我害怕。”蓝晏转过头。
“会有很多人的。”
“他们会保护我吗?”
“会的。”
蓝晏低头想了想,说:“他们也会杀人吗?”
蓝忘机抿了抿嘴唇,说:“会。”
“就像……”蓝晏忙捂住了嘴,只看着蓝忘机。
“蓝爹爹,你的剑上还有血吗?”
“没有了。”
“嗯……”
“含光君。”蓝思追进来行了一个礼。
蓝忘机点了点头,说:“带他走吧。”
蓝晏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接过蓝忘机递来的布包,跟着蓝思追出去了。
“蓝爹爹再见!”
蓝忘机没有回应他,只把门关上。
蓝晏问:“思追哥哥要带我去学堂吗?”
“嗯。”蓝思追牵起蓝晏的手,防止他跌倒。
“思追哥哥还在上学吗?”
“没有了。我大概一年前就没有去学堂念书了。”
“思追哥哥多少岁啦?”蓝晏又问道。
蓝思追把蓝晏的布包背在自己身上,说:“二十三。”
“哇,我以为思追哥哥只有十六七岁呢。”蓝晏眨了眨眼睛。
蓝思追笑了笑,说:“是觉得我太老了吗?”
蓝晏摇摇头,说:“不不不,我是觉得思追哥哥看起来很年轻,很好看。”
蓝思追笑出了声,说:“你嘴真甜,怪不得含光君喜欢你。”
蓝晏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跟魏爹爹学的!”
蓝思追立马捂住了蓝晏的嘴,严肃地说:“以后不许说这话,也不准提夷陵老祖。”
蓝晏还是第一次见蓝思追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待蓝思追把手拿开之后,蓝晏问道:“为什么啊?”
“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夷陵老祖。”蓝思追委婉地说。
“可我喜欢啊,蓝爹爹也喜欢。”蓝晏说,“思追哥哥见过他吗?”
“见过。”
“那你一定也很喜欢他吧?”
蓝思追眼神深沉,低下头,说:“嗯。”
蓝晏笑了笑,说:“魏爹爹很讨别人喜欢呢!”
蓝思追说:“好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蓝晏点了点头。
“我们到了。”蓝思追说。
蓝晏看着前面的青瓦白黛的房舍,别致却不张扬,说:“谢谢思追哥哥送我到这里。”
蓝思追把东西还给蓝晏,说:“快进去吧,好好交些朋友。”
“嗯。”蓝晏接过,走了进去。
屋内有很多人,却很安静。
弟子们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蓝晏走进来,窃窃私语。
“他是昨天的那个……”
“果然……”
“听说……”
“其实……”
蓝晏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旁边坐着一个看书的少年,皮肤煞白,嘴唇无色,脸颊生病态之魇,不时地咳嗽几声。
“你好。”蓝晏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那少年抬起头,好奇地打量了蓝晏一眼,说:“你好。”
“我叫蓝晏,是新来的。”
“我叫许蒿。”许蒿回答,“来这儿大概四年了。”
“你不姓‘蓝’啊?”蓝晏好奇地说,“我以为这儿的人都姓‘蓝’呢。”
“蓝家也会接纳异姓弟子的。”许蒿把书合上,说。
“你看的是什么书?”蓝晏看着许蒿手里的书,问道。
许蒿说:“《孟子》,我们今天要学的。”
“我们还要学什么?”
许蒿想了想,说:“还有琴技,茗茶,历史,剑法,礼仪等等。”
“这么多啊?”蓝晏嘀咕道,绞着衣角。
许蒿也没有多理他,起身和其他人聊天去了。
“好了,上课了。”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声音浑厚。
应该是早被知会,中年男子见到蓝晏也没有太诧异。
“翻开《孟子》第四章。”中年男子说,“念一遍。”
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念了起来:“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孟子对曰:‘杀人以挺与刃,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
有几个字是蓝晏不认识的,读起来有些吃力。
接着蓝夫子便开始讲解字词,释义。
蓝晏也是云里雾里,渐渐地,神思遨游九天之外了。他侧过头,看许蒿。
许蒿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双眼明亮。对比自己的心不在焉,蓝晏心想:他好厉害啊!居然这么认真。
“蓝晏!”夫子突然点名。
蓝晏被吓了一跳,看着蓝夫子。
“专心听讲。”夫子说。
“是……对不起。”蓝晏窘迫地道歉。
许蒿看了蓝晏一眼,又转头看夫子。
时间很漫长,太阳从窗口跑到另一个窗口。
终于下课了。
蓝晏直接瘫软在了桌子上,说:“终于……可以休息了。”
许蒿看着他,想起同窗们的话:“蓝晏的养父魏无羡死了,只含光君一人照顾,也真是可怜。”不觉心生怜悯。
“你太小了,《孟子》对你来说是很难。”许蒿说。
蓝晏侧了侧头,说:“是啊……好无聊。”
许蒿说:“我刚来时也是这样,习惯就好。”
蓝晏直起了身子,说:“啊?难道每天都是这样吗?”
许蒿点了点头。
“啊……我……”蓝晏又重新瘫软在桌子上。
许蒿看着蓝晏这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安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坚持下去,会有收获的。”
“可我也听不懂夫子在说什么啊?”蓝晏无助地说。
“可以多预习功课。”许蒿说,“多向夫子请教。”
“嗯……”蓝晏心不在焉地回答,下巴嗑在桌子上。
“或者可以向含光君请教。”
“我不想麻烦蓝爹爹。”蓝晏看着许蒿,说。
“为何?”许蒿问道,接着忙道歉说:“抱歉,失礼了。”
蓝晏摇了摇头,示意无事,说:“我不想让蓝爹爹过多操心我的事。”
许蒿点了点头,说:“或者你可以看看我的笔记,夫子讲解的地方我都注释了下来。”
蓝晏眼睛一亮,说:“真的吗?”
“嗯。”许蒿点了点头。
蓝晏眼睛黯淡下去,又说:“太麻烦你了吧?”
许蒿摇摇头,说:“都是同窗,彼此帮助也是应该的。”
“好吧……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