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
山道崎岖，小风清扬
一辆破车，一匹毛驴，一个少年
麻布的披巾被小风吹得抖擞
小辫贴着后背跟着小车一路左右颠簸
深褐色的袍子，左袖上少了一块
隐约露出臂上鬼画符般的胎记
少年叫吴苏，低吟着驱鬼谣消失在落日里
身后的小道依然沉睡在包子山上。
稻墨城
城门大开，门头旁的是石墩子被雕刻成雄鹿的模样。
吴苏架着车进了稻墨城
腹中无食
道两旁的新鲜玩意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洛辰酒家？
吴苏抬眼，一手揪着小辫一手驾停驴车
小毛驴乖巧地溜进酒家旁的马厩，坐下
真是没有排场……
吴苏看着毛驴一旁的大高马，叹了口气。
米饭，小葱豆腐，一两羊肉
吴苏皱着眉，掂了掂钱袋，煞有介事的思索了一番。
于是招呼了小二，等到小二走到他面前
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有鱼么？”
“有啊，我们这儿的厨子做鲫鱼豆腐汤可是一绝啊！”小二眉飞色舞
“可是我有豆腐了。”
“额……嗨，这您就当配菜尝口，我给您推荐的保准您满意～”
小二甩着毛巾回头大声嚷着
“鲫鱼豆腐汤一碗，一会儿给这位小爷端过去～”
说着转身进了伙房
半晌
马蹄声伴着唢呐和小鼓响彻酒家后面的巷子
爆竹和礼炮挥发的烟切开了夜空
稻墨城的百姓从屋子里出来，探头张望
直到酒家里的客人也闻声站起
除了吴苏
吐了鱼骨，吃完最后一块羊肉
吴苏放下筷子
双眸瞥向马厩的位置
啧
吴苏重新扎了扎辫子，留下饭钱，起身走出酒家。
马厩里
小毛驴奄奄一息的躺着
匕首一刀抹上脖子，连同声带被一起切断
迎亲的队伍从旁路过
“你看，那头小驴子在流血！”
新娘调皮的探出脑袋，看到了它
只是喜气洋洋的聒噪声音太嘈杂
无人停下脚步
吴苏与迎亲队逆行，嘴里打了个嗝
嗯，有点吃多了
他俯下身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
“辛苦你了。”
“欸，你为什么把驴杀了？”
“武大人说了，不留活口。”
“那，那个小毛孩儿呢？”
“别急，他会来的。”
“你说，一个毛孩子一头驴，武大人这么兴师动众！”
高个子似乎听到了稀碎的脚步声
随即抬手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另一只手挥出暗刃斩断烛火。
光瞬化作影，淹没两人
侧窗吱吖着缓缓打开，月光直泼进来
刀刃泛着皎洁印出二人警惕的神情
恍神间
吴苏背对着月光挽着一把油纸伞
静静地坐在窗沿上
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两人紧绷的肌肉弹簧似的做出回应
燕翅刀只一瞬就抵到吴苏的眉间
锁镰陀螺般挥舞在半空
空气凝结在月光里
修罗塔的刺客
从不失手
他们堵上自己的性命
完成每一次悬赏
惧怕逐渐消失在他们的字典里
随之成长的，是越来越娴熟的身法和弹指即灭的杀戮
吴苏缓缓抬眼
刀尖触及眉心的前一刻被一股力量扯回
锁镰螺旋的飓风戛然而止
“跑！”
高个子大汗淋漓拉着同伴
右脚后撤一大步
冲破身后的阳台隐入深巷里
急促的喘气声环绕在狭窄的墙壁之间
“为什么要跑！”
“我不知道！”
“那是个高手。”
“不，那是个怪物。”
“怎么向武大人交代？”
“没事，武大人要的匣子已经到手，我们只要……”
突然出现在拐角的吴苏打断了两人喘息间的对话
他们依靠对战场的直觉和经验
恢复了理智
汗滴沿着脸颊的纹理趟入衣领
周身的气息时刻警惕着眼前不足十五岁的少年
倘若我先攻
刀斩双膝
抽刀破腹
待他后退
掷毒片
莫珂跟上
身切后方
前后逼近
他上跃
我提刀斩腿
他下蹲
莫珂镰挥剁首
能赢！
高个子在瞬息间做出对策
转头想给同伴一个暗号
只是接着
他沉默了
吴苏轻挥去伞尖的鲜血
名叫莫珂的同伴倒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意识，逗留在脑海里
恐惧与绝望顺着血液充斥着眼球
嘴角狰狞，双手紧握
想反抗
才知已身死
此时
求生欲正缠绕绷紧着高个子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经络
趁着吴苏低头那一刻
他蓄力已久，从地面弹起
重踏一步
提刀斩首，白刃如风
血溅泉涌
染红了他的视线
却无比清晰地看见
自己的手臂正游荡在半空中
疼痛
鬼魅般袭来
撕扯着身体里残存的意志与毅力
吴苏扬手，又是一挥
他迅速从腰间抽出白虎牙横档在身前
千年的白虎灵魄
百年的精铁
三十年铸剑师冶成的刀身
十年木麻结的衣衫
连同数年在战场历练的肌肉
被一并劈成两半
残念，在叹息
虚妄之中，稻墨城又少了一个灵魂
吴苏从高个子的衣衫中取出一个黑漆雕花匣子
转身走进巷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