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盔,是秦人几千年的干馍。
锅盔,锅是凹弧型,随将大饼馍就烙成了凹弧型,象头盔型,就叫锅盔吧。这叫的既通俗,又有些文化味。一想起这盔型,就想起坚硬干壳的头盔。其实,锅盔,就是一种干硬瓷壳的馍饼。
锅盔,可能不算陈仓老地的独门干馍吧。她在往东的大关中,再往东的大中原,都在硬牙坚咬干吃吧。
但在老陈仓这一片,锅盔以她独特的馍饼型式,为老秦人的几千年族群生存和延续,立下了馍之不朽的功绩。
老秦人,自古以粮为主食。而食之有面饭有面馍。而馍有馒头有粑粑,再就是锅盔!馒头和粑粑,是锅蒸型的,而锅盔是锅烙型的。
大天之下,处处皆烙馍。但大都是油渍渍的煎烙饼。当然,也有不用油干焙烙饼,象石头烙饼或馕饼,不过这些都是较小较薄的饼。而象不用一滴油干焙干烙一盘有七八斤重或近十斤重且有一拃厚(七八厘米)的超大饼,那普天下,唯有咱老秦地的锅盔了。
锅盔,表面看似粗糙,其实是细工出的细活。那年月,泛是背到街市上或村古会上卖的锅盔,都是用料用工很讲究。
先是这麦面是要舍多量麦麸精磨得来的白精粉。再是参少量水揉和成硬面团。再是用足时醒沃成活酵面团。再时经过数十次劲揉劲挤,使面团更加劲道均筋。当然,在揉面时顺便洒些茴香芝麻以增香。再掺些盐水以增味。
面团揉劲道后,就杖擀成半拃厚大面饼,待烙。
烙锅盔,那是一门细致活,来不得半点急燥,急燥了,火一猛,就焦糊了,没了卖相。
故而,当面饼放入热锅后,性子细慢的男人,坐在锅灶火门前,一边嗞叭嗞叭的抽着旱烟,一边用细麦草一点点的往灶堂里塞,让烧焰软绵绵的弱舔锅底儿。这就是文火慢烙。因为这盔饼,太厚了,如若火太旺,就会导致皮焦里生。这就只能持续细火慢慢烤焙,使锅内保持较恒的燥温,使其厚饼中内釀慢慢吸热熟化,并浑发多余湿份,让饼釀在尽可能的干燥中产生酥松香脆。
这种慢火锅烙厚饼的方式,我觉得是独特的秦人风味。别处也有烙厚饼的现象,但那是平底油锅上焙下烘的双面同烤形式。这样双面烙饼方式,虽有本自香味,但那是熟化太快,水份过重,吃起来软软皮皮粘粘柔柔。没有咱们锅盔那种松松酥酥粉粉脆脆的,久燥熟化独特的盔香之味。
这就是秦锅烙盔的独特方式和独特出品。秦民自古就是一个崇米尊粮的善素群人。他们不求大鱼大肉,也不慕山珍海味。他们只需一米一粟,一田一屋,一锅一家,一团一乐,就可居乡五千年,为华夏固守周秦之本。祖人不羡山南之海,不求北域之马,自守周原之家,贫不移其乡,富不溢其霸。就象厚锅盔一样,任万载岁月,文文其焰,悠悠熟化秦仪周礼的厚釀丰质。待到火候慢到,自可呈现浅浅皮黄深深釀酥的品中极品。
锅盔,久留于大秦大周祖地,一是经慢火细烙后盔中微湿干燥,并经高温焙烤后杀菌扶本而易于久存久放。二是若有亲人远行远旅,家人给其包紧装好,一路可随饥随吃,带家味固身本,不易被外味所忌所惑。三是,若遇饥荒之困,亲帮亲邻助邻,馈一块锅盔,便可即解一天之饿慌,救一家之生困。
家有锅盔,久困不慌。这种祖先神制的干粮馍饼。冬存三月,春存三旬,秋存三十日,夏存十三天不质变不不失味。每当家母烙一盘大锅盔切片块储放在小竹篮中,随吊挂在木粱横担之上。这就是把家的幸福和温暖挂在头顶之巅。每每小时候,我放学回家,父母在田中劳作还未归来。但那父母关念儿女的慈爱之辉就储存在那馍篮中。于是我抓一高凳顺势攀高,伸臂摘取篮中一片锅盔。随后我伙同玩伴,跑出村街,奔耍于田野沟畔。我不时香嚼着锅盔的碎渣,知尝着秦粮的正味,知饱着秦子我血脉正健。那时小我虽未有感念父母恩爱之念,但锅盔深存的正健之养却一点点促生我茁壮成长。使我,使众秦之子之孙,而今成为大千世界的君行之健。这,难道不是老锅盔,以及秦之美食的恩踢之惠么!
若有一日,你漫步在陈仓城街尾巷或乡村古会上,你偶遇一乡间大叔,推一旧自行车,车后挂两竹筐,筐上摆几层码垒的大锅盔。那定是老乡祖辈烙卖锅盔的传人。我希望你停下步,围过去。每斤也就三块五毛钱,干粮干钱,确实不贵。你就乘兴买一大片锅盔吧。你会看到大叔握一把条刀片,斜面使劲给你割一条块锅盔。那浅黄微焦的盔皮,那层层纹显白白蓬沙的盔釀,那哗哗掉渣的盔酥,那正是老秦祖先几千年美味的给你留传。你买一块,既是照顾了大叔的生计,也是益助了老锅盔老手艺的继生再传。更是为你在大吃天南海北的荤餐之余,给你留存一点秦食基因心田的一地一机。
噢!浪迹天涯,尝遍万食。清心正味,嚼几口咱们的老锅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