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土坡上,午后的阳光将我浑身烤得暖烘烘的,柔软的干草将我的屁股托起,使新洗的牛仔裤免于沾上泥土。
从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将被子点燃的一刹那起,我便知道今天是个好天气。自气温在一个有风的傍晚随着落下的雨水突然下降,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这样的阳光了。于是当我还躺在床上时,这阳光便使我萌生了早起出去转转的愿望。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起来。于是这个想法便被推迟到了下午。
现在我肚子吃得饱饱的,一个人坐在这片土坡上抽着烟,晒着太阳,时而想想事情,时而支着耳朵听听四周的声音。这片公园一向荒凉,现在更是没有几个人。说话声、市声、车声都变得遥远了,耳边最清晰的声音是一片鸟鸣,唧唧喳喳的。转脸去看,是一群麻雀般大小的鸟在灌木丛中嬉戏,扑棱着灰色的翅膀,露出肋间白色的羽毛,在阳光下很好看,但看不清有多少只。包围着我的是些矮小的树,野槐、野石榴、还有到处都有的我不喜欢的松树,别的就叫不出名字了。现在是初冬天气,本该是万木凋零,但是我注意到这些树上的叶子都还没有脱尽,许多枝头上还挂着新抽出的嫩叶,再看看脚下,一些野草也正在发芽,完全是春天的样子。估算一下,现在的气温也就是七八度的样子,大概他们把时令误当作春天了。时令本是人规定出来的,与它们似乎毫不相干,温度适宜的时候它们便本能的抽芽,寒冷的时候便本能的凋落,人是束缚不住他们的,它们本是大地在空气中的延伸,一切全靠本能和直觉。当我想起这些时,我的眼前有猿的影子在树杈间跳跃,很久以前,我们也如这些植物一样,是些飘移的土块。
转过脸又去看鸟群,鸟群却受了惊吓,在阳光下如鲜花般噗噗的绽开了。
对面的城墙上走过几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边走边快活的说着话,最后面的一个每跨过一个大些的垛口便会犹豫一下,我想他并不是胆小,而是比别人更明白生命的可贵。就如从前的我。
这些东西是我枯坐在室内所想象不出来的,因而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