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沽梦十记01
泰安五年,定北王顾迟大败北突国,泰安帝大喜,悬赏无数。
八月末,定北王班师回朝,泰安帝亲自出城相迎并设宴平阳宫。
飘香楼二楼临街窗口,王玖初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手肘捅了一下坐在旁边二哥王明礼。
“二哥,你说咱们定北王打了三个月的仗怎么还是如此白净还是如此英俊潇洒,我想知道他是怎么保养的。”
王明礼往下看了一眼骑着高头大马身披战衣铠甲的定北王,摸了摸下巴,也是,一个天天行军作战的人,怎么还保养得如此好,他也很想知道,嘴上却毫不留情。
“想知道?去问啊。”说着,他翻了个白眼,伸手往下一指,“他刚好从这里经过,要不要二哥将你扔下去,约莫能掉到他怀里。”
王玖初拿着鸡腿大大方方的伸长脖子往下看,估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啧啧啧,大概是不能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说话声音大了些,楼下路过的镇北王好巧不巧的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刚好与伸长脖子往下看的王初九来了个对视。
他眼神锐利而冰冷,看得她汗毛乍起,抓紧鸡腿急急忙忙往后缩。
王明礼没好气的敲了一下她脑袋:“大白天的见鬼了?”
她没说话,王明礼只以为她真的被吓到了,伸手摸摸她脑袋语气软了下来:“哥哥在呢,别怕。”
这时,王玖初一拍大腿,紧紧抓着二哥的手。
“哥!我有出息了居然和定北王对视了一眼!虽然被吓得双腿发软,但是,真的太刺激了!”
王明礼:……
要说这定北王为什么这么令人闻风丧胆,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先帝驾崩只留一位年仅十三岁的太子,各封地的王爷一合计决定联合进京一举夺下皇位,太子生母被逼得自缢于芳华宫,就在所有人以为那位年幼的太子难逃一死时在外打仗的十王爷顾迟突然回京。他迅速重整作战策略,任用贤才,杀伐果断,仅十天便摆平了这次的皇位之争,对于那些谋反之人,无论是亲兄弟还是执掌大权的大臣,该砍首的砍首该流放的流放,丝毫没有心软之意。
再三日,太子顾西楼也就是泰安帝登基他的十皇叔顾迟摄政,有了前车之鉴,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对新帝指手画脚。
同年三月初,与东凌国北界接壤的西玉国和北突国举兵进犯已连失三座城池,交战之处民不聊生,摄政王顾迟主动请缨,又五日,被封为定北王进军北界。四月底,北界传来喜讯,定北王抵达北界之后一路收复失地一路攻占城池十余座,仅一个月的时间,大军直压北突国第二大城市,北突国这才意识到定北王的可怕,主动投降,见此,西玉国不攻自破主动递上降书。
在那之后,定北王又陆陆续续打了大大小小近十余场仗,皆以胜利告终,直到新帝根基渐稳录用了一大批将才后他才开始退居北界,镇守北界。在就这样,年仅十八的定北王年少成名,成为东凌国的不败战神。
02
虽然父亲大哥还在南界,作为镇安将军的子女王玖初兄妹二人自然免不了要进宫赴宴。
镇安将军府玖初阁。
王玖初连着试了好几件衣裳,因为激动的缘故,她脸有些红,这会儿,她又挑了一件衣裳准备试试。
二哥头痛的揉揉太阳穴,抿一口茶:“小妹,坐下来歇会吧,你晃得二哥头疼。”
王玖初回头瞪他一眼:“不行!这可是我们国家的大事,着装怎能如此草率!”
王明礼摸摸高挺的鼻梁,眼神有些飘忽:“我看咱爹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如此上心,感情是因为咱爹不够英俊啊。”
她装作没听见,只凶巴巴的回了一句:“少废话,赶紧换衣服去,不能给咱们将军府丢脸。”
王明礼没辙了,只能灰溜溜离开。
王玖初进宫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赴宴,而是先去御花园赴约。
她眯着眼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抖两下,连带着束起的高马尾也跟着晃动起来,一晃一晃的显得可爱极了。
“老玖!”
听到声音,她眼睛一亮,看向来人:“老西!”
“老玖!”
“老西!”
“老玖!”
“行了行了,东西带来没有。”
顾西楼不好意思的笑笑:“带了带了,你的呢。”
王玖初拍拍胸脯:“放心,你玖哥答应的事情怎会食言。”
顾迟刚好路过御花园,他随意一撇便看到凉亭出一黄一黑的两个身影,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时不时发出奇奇怪怪的笑声。
那女子……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呐,这是羽儿的贴身手帕,我磨了好久她才给我的。”她口中的羽儿自然是药王谷谷主的女儿聂秋羽,她的发小也是顾西楼的意中人,非她不娶的那种。
“行啊,够义气啊。”顾西楼伸手拍拍她肩膀。
王玖初得意一笑,手往前一伸:“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的东西呢,拿出来给我看看,省的你耍赖。”
顾西楼嗤笑一声正准备从怀里掏出东西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插进来。
“你们这是在作甚。”
两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齐齐回头看。
只见定北王(皇叔)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不知偷听了多久偷听了多少,重点是他现在的脸色阴沉得要命!特别是那一双古井无波眼睛,落在顾西楼身上似是要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
难道皇叔知道他偷偷拿了他的腰带?!!!!
想到这,他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向顾迟:“皇叔,你听我解释……”
顾迟看了一眼还未来得及将手帕收回的王玖初:“你们在此私定终身?”
“没有!”
“没有!”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嫌弃之意,又别过头。
此举落在顾迟眼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他们果真有意,想到这,心里忍不住泛酸水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三人相对无言,王玖初一个外人夹在他们中间只能不停的赔笑笑道嘴巴抽筋。
“那个,时候也不早了我得找我兄长了不然他该着急了。”
不等他俩回答她作了个揖而后当着他们的面像个猴子一般从翻身越过凉亭栅栏一溜烟跑了。
“皇,皇叔……”
顾迟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也不言语,拂袖离开。
顾西楼疑惑的挠挠头,看看王玖初再看看皇叔,他这是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事情吗。
03
宴席上,王玖初轻咳一声,祥装不经意的扬了扬手中的手帕。
坐在上边的顾西楼轻咳两声以示回应。
王明礼看看她又看看坐在上首的皇帝顾西楼,颇为头疼的揉揉脑袋:“你们两个在玩猜谜呢。”
王玖初摆摆手:“哥,宴会散了之后你记得在宫门外等我。”
“你们两个又要干什么坏事。”
“咳,交换一点东西。”
这下王明礼可懂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是谁看见他就跟见鬼一样的?”
“呵呵。”
“定北王到——”
王玖初也懒得跟兄长斗嘴了,立刻坐得端端正正的像极了被夫子批评时的样子。
顾迟懒懒的扫了一眼,长腿一迈,几步走到特意为他准备的座位。
王玖初小脸染上些许绯红色,眸子亮得惊人,她轻扯兄长的袖子:“哥!刚刚王爷是不是看我了!”
王明礼挑眉:“可能是你嘴角沾上了些许肉沫,你也知道定北王这人有洁癖。”
“你怎么不提醒我,丢脸丢到家了!”
他无奈的摊手:“你也没问我,还有,从小到大你丢的脸还少?”
“比如说?”
王明礼表情贱贱的,他揶揄道:“比如说你满月的时候尿了咱们定北王一身,还有你三岁的时候直接扯下了他的的衣带害他险些走光。”
王玖初捂脸:“别说了,丢人!”
偷偷看一眼芝兰玉树的定北王,嗷,拿酒杯的姿势都这么好看,脸更加红了。她随手拿起酒一饮而尽,她舔唇,唔,还挺好喝的,像果汁一样,又倒了一杯,一杯……
顾迟根本无心宴席上的歌舞升平,从进来开始注意力便一直在王玖初这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将西域进贡千杯酿当水喝,连酒量最好的大汉都不敢如她这般牛饮。
他凉凉的看了一眼坐在高位的顾西楼,这臭小子怎么也不管管。
正忙着应酬的顾西楼忽然后脊一凉,他四处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真是见鬼了!他这样想着。
这边,王明礼如厕回来便看见烂醉如泥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小妹。
他大惊,看了一眼酒壶,还真是一滴剩!这个傻丫头!他轻轻将她扶起让她靠在肩膀上,这样会好受一点。
所幸王玖初醉倒睡下后不会大吵大闹,所幸宴会接近了尾声。
宴会结束的时候,王明礼肩膀早已酸痛得不行。他揉了揉肩膀,王玖初一下子便醒了,但她人还是醉着的。
完了!!
王玖初感觉脑袋晕晕的身体轻飘飘的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恍惚之中,她看见正欲起身离开的高大身影,眸子迸发出强烈的亮光。
就在他兄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朝定北王扑过去了。
“小妹!”
“大胆!”说这句话的正是定北王的贴身护卫。
顾迟嘴角微勾:“无妨。”
护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这是,笑了?难道……他把目光投向冲过来似乎要把他的主子扑到的的王玖初,肃然起敬。
只见王玖初急冲冲的冲过来又急冲冲的停下,在袖子里摸索一阵却什么也找不到。她嘟着嘴皱着眉头,脸上染着大片绯红一直染到耳尖:“怎么什么都没有!”
顾迟抿唇,修长的手指解下腰间的玉佩,弯腰递给她:“这个可以吗?”
王玖初杏眸沁着水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手:“我可以拿吗。”
顾迟轻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当然可以。”
她接过玉佩,后退一步,双手捧着玉佩。赶上来的王明礼还没来得及张嘴王玖初已经开始说话了,嗓门之大大到掩盖住的周围的杂音。
“顾迟,我,我中意你很久了,如果你愿意嫁我,不,娶我的话,就请收下这枚玉佩!”
还未离去的某些人、顾西楼:!!!牛逼!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顾迟愣了一会儿却是低低的笑了,伸手接过她手中的玉佩:“好啊,只要你愿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只为你一人。”
04
王玖初艰难的起床,她捶捶肩又捶捶背:“哎哟~怎么像被人打了一顿一样。”
“小姐?!”丫鬟柳环扶着门框看她,见她醒来不由得眼睛一亮,她一边跑一边大喊,“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小姐她醒了!”
“那个……”她想问一下,为何要如此大惊小怪,有点可怕。
刚穿戴好,王家父子三人都想一股脑的挤进房间,三个壮汉齐齐堵在门口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逆子!就不能让让为父?”
“爹,你不能拿身份压我们!”
这时,又有人前来通报:“老爷,定,定北王来了,说是来看看小姐。”
三人齐齐回头:“不行!”
那护卫擦了擦冷汗:“可定北王说要找小姐讨要个说法,王爷还说那天小姐调戏了他……要找怎么小姐负责。”
王家老父亲:“负什么责,难道!囡囡她借着酒醉把定北王给……。”说到这里,他顿时两眼发黑。
王玖初听不下去了:“啥呀,可别乱把黑锅往我头上扣啊,我是那种人?”
王明礼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闭嘴吧,你个醉鬼。你知道啥,你都睡了两天了,外面的人都传疯了。”
她不解的挠挠头:“说什么。”
“自然是小玖与本王的婚事。”
顾迟今天穿了蓝白云纹的衣裳,腰间依旧系着一把宝剑,墨发用白玉冠束起,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又干练,他浑身气质也柔和了些,不似之前那般令人胆寒。
王玖初躲在老爹身后两眼发光:他真的好帅,那身姿,那气度。
顾迟抱拳:“王将军。”
王安国抱拳回敬:“不知王爷所说的可否是事实,毕竟,小女的名声……”
“王将军请放心,他们不会乱嚼舌根的,他们只会祝福我们。”
王老爹瞪眼,我说的不是这个!
“这……”
“王将军有所不知,我对你家小玖早已生出爱慕之心,况且,小玖也钟情与我,望将军成全。”说到这里,顾迟以晚辈的身份朝他作揖。
他眼神真挚且坚定,王将军自然也知晓他的为人,说实话,他很看好这位年轻人。
“小玖,你是怎么想的。”
王玖初脸红红的,难得显露出女子的娇羞姿态:“我都听爹的。”
王安国眼角跳了跳,好家伙,平时也不见得这么乖巧:“那就先处着,到时候再说。”
05
夜半,王玖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她现在只想尖叫。那可是她最崇拜最喜欢的人啊,很快就会变成她的人了,想想就开心,真想骑着马儿去练武场跑两圈!现在就去!
偷偷从马厩里牵出她的小红,又轻手轻脚的来到后门。
打开门,王玖初察觉到门后有人,大惊:“谁!”
“是我。”
王玖初提着灯笼往上照,来人一席白衣身边站着一头大马不知在此等了多久,竟是定北王顾迟。
“你怎会在此。”
“等你。”
“要是我不来呢。”
他轻笑:“那我在此守着你。”
王玖初脸上烧红一片:“咳,大可不必如此,夜里露重小心着凉。”
“无妨。”
王玖初摸摸头笑道:“咱们骑马去转转?”
“好。”
这样说着,他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在她身上顺便摸摸她的头:“夜里凉。”
王玖初缩了缩脖子,鼻腔里充盈着淡淡的松香,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很暖又很让人安心。
——
“顾迟你……”到了嘴边的话好像说不出口,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顾迟转头看见她憋红了一张小脸,笑着摇摇头,问:“小玖可知我为什么要娶你。”
王玖初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为什么。”
他看着她,眼里尽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因为爱啊。”
“我喜欢小玖很久了呢。”
顾迟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刚满月的小婴儿而他也不过才五岁。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长得跟小猴子似的他有些嫌弃,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神奇的是,她居然对他笑了!她爹爹抱她的时候她都没笑!那些大臣们都说这个小女娃喜欢他,不然怎么会对他一个人笑呢,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劲,他的衣袍湿了一大片!而怀里的小婴儿还是对着他笑,她的奶娘想抱她去换尿布她却在他怀里哇哇大哭,他心软了:“要不我来给他换吧,你教我。”
后来,他父皇打趣说道:“你小子看了人家小姑娘的身子可要对人家负责啊,哈哈哈。”
他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于是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
他父皇:……
之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参加她的生辰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往他怀里钻。记得最清楚的便是她三岁生辰宴那一年,与她玩闹的时候她竟在众宾客面前不小心扯下了他的衣带,还好没有走光。
再之后呢,他违背了父皇的意愿去了军营,梦醒时分总会时常想起那小丫头的一颦一笑,他心都化了……
——
九月初,镇安将军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十八岁生辰。
在那一天,定北王顾迟下聘,聘礼摆满了将军府的前院。
再三个月,定北王迎娶镇安将军之女王玖初。
果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只为她一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