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火了这么久,我才终于全篇一刷。
与其说些早已被大家参透的评论,不如谈谈我的亲身经历。
我从未觉得被霸凌只觉不愿回想,但当多年后的上周和好友二树聊起来,却有些恍然顿悟。
彼时我十九岁,与同龄几百人一起踏上前往他乡的路。
那时的我们都不通异国语言,而我太愚蠢也太无畏,因着自己提前学了几个月,便和老师肆无忌惮地沟通,引起了同班其他同学的不满。从那以后,远离老师,背靠黑板的座位,就成了我的贵宾专座;但凡想在课堂开口,就会被同窗打断让我闭嘴;自习课也会有莫名其妙的恶语相向;同班聚餐也不曾有人通知我而错过。诸此种种,令我时时觉得自己是只流浪的猫,同学高兴了便拍拍我的头冲我笑笑,不高兴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排场。
逼仄的教室,炎热的环境,我时常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年轻的语言老师即便不通中文,也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暗流汹涌,便默许我在自习期间在走廊读书学习。
那时候,通讯都未曾牵起,QQ也是周末偶然连上,我从未曾对父母讨论过这些,便也无从获得帮助,所幸那时候,有过一个同样被孤立的朋友,有过一个美丽智慧非凡的朋友,还有过一面墙,一棵树。
在他们都不在了的日子里,我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远离人群,宿舍和教室是我最想逃离的地方,运动是我唯一的发泄途径,我喜欢跑累了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低声唱自己喜欢的歌,偶尔会不管不顾地冲进瓢泼大雨里吼几嗓子。
那就是我的第一年。
后来,人员变动,更换校址,我想我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于是我近乎于病态地“交朋友”不顾一切地拉拢自己和同级以及学长的关系,废寝忘食地,哪怕是荒废学业地,妄图头破血流地进入一个我以为是纸醉金迷的世界,以为这样就可以逃离第一年的阴影。
可是,终究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没有强大内因构建的世界,终究如同纸扎的阁楼,哪怕一点火星,也会轻易烟消云散。
就像Ivy最终被踢出上东区,而我也没有那个本事留下。
之后就是那一年的放逐。
雕梁画栋顷刻坍塌,珠箔银屏俄然黯淡。世界被尽数打碎,却也在废墟上点滴重启,才有了现在的生活,现在的朋友。多年后我悄悄自愈,始于美剧生活大爆炸的一句话:曾经种种,不过是为了成就未来一个更好的、有趣的自己。
我从未觉得,这是一种霸凌,尤其是在和二树聊过,我才知道,那时候并非只有我一个人不好,其他九个,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痛苦和孤单。所以与其说霸凌,倒不如说是一场青春的爆发,在不知天高地厚、在荷尔蒙激增的年纪里,彼此用未曾修正的善和不加矫饰的恶,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罢了。
硝烟散去,所有人都瘢痕累累,所有人都黯自神伤。多年后或许他们已经忘了曾给我的伤害,但是我,从未再和他们交过朋友,哪怕我再不是当年的我,他们亦非从前的他们。
我常常被问到,人为什么要读书。
伟人说过,要为中华之崛起读书。
古人说过,为黄金屋,为千钟粟读书。
可我恰是在从前荒芜看不见尽头的时间里,在关闭了自己不想接触外界的岁月里,读了一些书,有武侠,有文学,有漫画。慢慢学会与懒惰恶劣的自己握手和解,慢慢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慢慢学会和身边的人打交道。
慢慢,在爬满荆棘藤蔓的荒城上,为自己开了一扇,阳光和风雨可以进来的窗。从而哪怕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里,不会不耐,不会寂寞。
我想,我会让我将来的孩子读书,只为了有一天,当曾为他遮风挡雨的那片树荫不在,他仍可从书中识得人生百态,从书中获得我给不了的治愈力量,从书中学会我教不了的道理哲学。不论喜怒哀乐还是风吹雨打,他都能自洽,也能自愈,从而慢慢成为未来那个,更好的,更有趣的他自己。因为那些疼痛的时光,一定会过去。即便它那么疼。
一定会过去,只要慢慢地向前走。
致所有疼痛着,疼痛过的朋友们。
谢谢一路走来的朋友们,你,我,他。谢谢你们教会了我这些我从来不懂的事情。笔芯。
这个世界上,我们从不孤单。
李偃革
2020年8月11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