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到阿姆斯特丹,因为Margiela the Hermes Years这个展览,专门买了火车票去安特卫普。年初的时候就写过一篇文章推荐今年必看的展览,这个展览便是其中一个,既然已经在一个夏天去了两次欧洲,再也没有理由不去看自己推荐的展览。于是,第一次来到安特卫普,这个被我自己称为精神家园的地方。
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是2009年,那时候在一个博客网站写东西,慢慢认识了一些人,开始有人约稿。安特卫普这个选题就是当年帮南京一个昙花一现,但又满是理想的周刊做的。非常大的稿子,最重要的一篇专题。(这篇稿子已经过时,即使用来做科普也显得有些过时,会放在这篇推送的二条。豆瓣上有一个不认识的人署名说这是他写的,计较这个没有意义,但还是要说,这是我写的)为了这个专题,在网上看了无数的东西,把自己喜欢的几个人物全部串起来。看着大量的图片,讲述自己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感受。越了解就越喜欢,安特卫普六君子,和安特卫普这个城市出来的所有设计师,刚好那是Martin Margiela离开自己时装屋的第二年,我怀着各种复杂的情感默默在电脑前面研究他过去的设计。同样也是那一年,突然看到Jil Sander的秀,知道了一个叫Raf Simons的人。当时在广州闷热的宿舍里,就默默给自己许下心愿,一定要去安特卫普,说朝拜也好说打卡也好,总之这个地方是一座圣殿。
传说安特卫普火车站是全欧洲最漂亮的火车站之一,而我们到达的那一刻,那座庞大的,几层楼累加的火车站确实非常磅礴。因为多楼层站台的设计,让人感觉火车都在房子里面跑,而现代的设施和古典的建筑的搭配,又是天衣无缝。非常早的清晨,连早饭都没有吃,出了火车站,是安静没有人的街道。我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流动,胃里面空空荡荡。在去往MOMU的路上,随便找了一家类似EAT的店坐下,微波炉里热了一碗意大利饺子,算是吃过早饭了。差点就错过MOMU的大门,买了票,看展览。
这个展主要是说Martin Margiela在爱马仕担任艺术总监期间的设计,展览被僵硬地隔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Martin Margiela for Hermes,一部分是Maison Martin Margiela。爱马仕部分用经典的橘色色调,MMM部分当然就是以白色为主。策展的思路无可厚非,两个品牌之间的关联,Martin Margiela如何在爱马仕运用或者简化或者优化那些他在MMM时候的疯狂点子。通过对比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出来。作为Martin Margiela的铁粉,我大概很难说喜欢他在爱马仕时候的表现,因为从根本上说,他其实并不适合爱马仕。但这个展览一圈看下来,反而开始觉得他在爱马仕真的做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展览不让拍照,但我还是拍了很多。Fashion展览不让用手触摸本来就是一件不合理的事情,不让拍照就显得更加无理取闹,所以我用手机偷偷拍下非常多照片。虽然感觉到了他在爱马仕做得有趣的事情,可回来翻翻手机,居然一张爱马仕的照片都没有拍,拍来拍去还是MMM。能看到1988年那场秀的视频,是整个展览最让人感恩的地方。可整个展览的体量还是小了一点,而且经过几年时装媒体的工作,我在展览的后半部分嗅到了明显的商业痕迹。这个展览爱马仕应该是出了钱的,而那个专门展示爱马仕丝巾的房间,我连进都没有进去。
这个展览在我心里,真的只能勉强及格,大概我看所有fashion的展览都不会满意的吧。但是这个在安特卫普所谓fashion museum里面的展览,体量太小了,翻翻随展览的小册子,只有118件衣服被展出,其中还要除去18件爱马仕围巾,能看到的衣服只有100件。
展览出来,在书店,看到两本A Magazine,才隐隐感觉自己原来真的在安特卫普啊。最后书店唯一两本A Magazine都被我翻了个遍,但始终没有买,因为那都不是我最想要的。反而爽快地刷了20欧,买了一本ToiletPaper。展览的一般般一般般难免让人有点点失望,于是开始期待满满当当的Vintage店。走出博物馆,心里还在嘲笑自己:你本来就知道衣服不适合在美术馆看的,还偏偏要来看,在商店里的fashion,那才是真的fashion,只有能穿的衣服才叫衣服。在去安特卫普之前,就已经查好了vintage店,这样的店绝对要比展览有意思吧。大名鼎鼎的Rosier 41,但是但是,但是属于安特卫普设计师的衣服少得可怜,进到店里,真的不知道这与安特卫普有什么关系,远不如伦敦常常去的几家vintage,甚至不如旧金山的vintage。匆匆忙忙还是买了一件MMM,一件简单的针织长裙,领口是他标志性的卷边设计。之后,又满怀期待,去了Louis,那是一间最早售卖安特卫普六君子衣服的买手店。他是先锋设计最早的阵地,如今里面全都是Vetements和Balenciaga。多么具有讽刺意味,一家Avant-garde的买手店,在卖当下最为烂热的街头潮牌,在这座定义Avant-garde Fashion的城市里。
从Louis出来,垂头丧气,奔走一天也实在累得不行,随便走进Louis旁边的一家小店,叫Belgian Company,一家卖有点sporty chic样子的店铺。我们走进去,只是想随便逛逛,因为阿姆斯特丹比想象得冷太多,所以想能够买件卫衣御寒。我问站在店铺最后面的老叔叔,这牌子是安特卫普本地的吗。老叔叔穿着印有品牌logo的黑色上衣回答说,他就是这个品牌的设计师老板和店员。老叔叔估计在店里站了快一天了,寂寞无人说话,刚好来了我这么个怀着失望心情的学习fashion的小屁孩,于是开始大聊特聊。他跟我抱怨了很多,抱怨这个城市没有了特色,MOMU居然跟优衣库合作;他跟我抱怨安特卫普的服装零售业,也抱怨这个城市不应该是这样的。告诉我Walter van Beirendonck的店早就关门了,Raf Simons在街角的店也再一次缩小了面积。他说没有地方给年轻设计师卖东西,我说你应该做一个安特卫普的Dover Street Market,只买安特卫普的设计。他激动得脸通红,告诉我,他就是想要做这件事,店铺的地址都看好了。拿出一张地图,他拿笔画下他看好铺子的位置,跟我说,就是因为铺租太贵了,不然他一定开一个。我至今后悔没有买老叔叔一件衣服,因为他的东西不能说多么惊艳,但也应该是好看实穿的。这里附上链接,希望他的品牌能够好好发展,以他的赤子之心。
他的工作室就在门店后面,我原来以为安特卫普多的是这样的人。回来之后,丁老师问我,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去安特卫普了。我很坚定地回答,还是一定要去的,下次要住久一点,这个地方依然,,是我的精神家园。
从安特卫普回到阿姆斯特丹,发了很长的朋友圈说自己的感受,我爹在那条朋友圈下面回复说:“当星巴克替代了波伏娃和沙特每天抽烟聊天的咖啡厅时,存在主义还存在吗!? 查拉图斯特拉最终也只能再逃回山里隐居,这个世界不仅上帝死了,尼采死了,哲学也死了。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已变成依云被大众消费掉,没有了老人,剩下的那片海,只有年青人驾着辽宁号去逮那条已被蚕食的剩下残骸鲨鱼。“
以此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