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抬着一个麻袋,他们神色紧张,脚步匆忙,似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有没有听到狼叫?”
“听、听到了……还是放这快走吧!”
二人重重扔下麻袋,匆匆离去。
一只白净的手从麻袋里伸出,不一会儿从里面钻出一名女子。
凌花颜孤身一人在这深山老林中,森林深处还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叫和猫头鹰的啼哭,她硬着头皮,光着两个脚丫子,掸去身上的细土,跺跺脚站了起来,她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皮肤上除了有几处血痕和几片淤青便再无其他伤痕。
凌花颜庆幸自己的小命还在。
哼,那些人就这么看不惯自己,居然狠心把她扔到乱葬岗这么个恐怖如斯的地方,而那两个奴仆胆子也真是小,还没一棍子打死凌花颜便被狼叫吓跑,凌花颜捡回一命,这一次轮到她向他们索命了。
“事情办妥了?”
一名身着华丽衣裳,半吊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老妇人问道,她拿起茶杯轻咄一口,而她面前的小厮却是满身冒冷汗,大气不敢喘一个,他跪在老妇人的脚下,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小的都办妥了。”
三年前,新帝登基,为排除异己巩固江山,身为公主的凌花颜被强制许配给凌府的王爷,也就是自己的弟弟,即便是有违天理,可是无人敢指责,更过分的是,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凌王爷更是突然被派遣要求去边关打仗,至今未归,凌花颜成了活寡妇,府中的人都快忘了这个王妃,只当她是个摆设,然而有一日,凌府的老夫人还是起了杀心,然而她怎知,就在凌花颜失踪的这一天,凌童风居然带着凌花颜回来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王妃她为何只身在外,若不是本王,恐怕她早已横尸野外。”凌童风十分担忧,他将凌花颜护在身后,娇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风儿,你可千万不要怪为娘,前几日我们带着花颜上街,谁知中途走散,我们是到处寻她也寻不到,这不,刚才小李子还出去找了一圈子呢,幸好风儿你带回了颜儿,否则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颜儿失了智,以后务必会仔细看管,为娘决不会再让她乱跑了。”
老妇人看似面慈心善,苦口婆心,实际心思十分歹毒,心机颇深,凌花颜并未像她所说那般失了心智,但她料定凌花颜决不敢忤逆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凌花颜只能附和着点头,像个哑巴一样。
在凌童风打仗期间,这家中留有凌花颜,还有一大家子亲戚,这些人全部听从老妇人的话。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吃着皇粮,还拿凌花颜当作挡箭牌,凌花颜孤身一人是敢怒不敢言,有怨无处言,甚至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轻视她,擅自克扣她的粮食,抢她的衣服和首饰拿去典当铺换两个零花钱。
凌府不允许她去皇宫,当然皇宫里来人也被凌府一一挡下,他们收下见面礼,而凌花颜是一分也没有得到。
谁让她的夫君是皇上的弟弟,谁让她是先皇最爱的公主,先皇驾崩,新帝总要做出点立威严的事,是屈辱也无可奈何。
老妇人倒是无所谓,只要自己的地位稳固,哪一个王爷,哪一个公主,到了凌府,都得听她的,谁让她是新帝的奶娘。
“你的伤可无大碍?”凌童风轻轻褪去她的外衣,小心翼翼为她擦拭着伤痕,凌花颜痛得只是咧嘴,并未喊出声,她双目紧闭,良久,凌花颜道出一句:“是时候了。”
凌童风拿着药瓶的手有些僵硬,不过没有让它掉下去,他重新为她包扎,为她穿上衣服,眼神也越发坚定。这一次平定了战乱,三年时间,新帝应该不再把他们当回事,也不会再觉得凌童风和凌花颜是威胁,所以此时正是大好时机。
凌花颜谋划了三年,隐忍了三年,这一次她终于可以为父皇报仇了。
自从新帝登基,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而凌府仗势欺人,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的家怎配称的上是家。天下之大,终有她凌花颜的归处,更何况还有凌童风在身边,只要他们二人在一起,就什么苦也都不怕了。
“明日我便去见狗皇帝,颜儿,你随我一同前去。”凌童风说罢,揽过凌花颜的肩,凌花颜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凌童风刮着她的小鼻子,说道:“想他当初逼我离开京都,岂会料到我满载而归,羽翼丰满,如今我们的立场已经大不相同,杀了凌君洛,我们便可以隐居山林,从此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
这一日,凌童风和凌花颜终于到了面见圣上之日,凌童风换下战衣,身着一袭白衣,仿佛仙子不染尘世,再看狗皇帝,虽说龙袍在身,可是身上一股子邪气,满脸更是透满欲望。
凌君洛三年不见凌花颜,这妹妹倒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叫他好生心痒。
凌君洛难得有一丝悔意:让凌花颜这么个大美人嫁给凌童风,真是浪费,朕何不借此机会让凌花颜留宿宫中,美名约一家人团聚,哥哥和太后甚是想念,然后再找个由头将凌童风处死,就可以把凌花颜据为己有,这个想法真是不错啊。
凌花颜感觉到了不和善的眼神,凌君洛不停为凌花颜夹着菜,嘘寒问暖,装作善解人意,颇有君子风度。
凌君洛笑着说,颜儿妹妹就留宿宫中吧,太后甚是想念颜儿妹妹,你就在宫中多待几日,数日后我差人送你回府,还故作询问凌童风意下如何,凌童风装作勉为其难,凌君洛心生不爽,凌童风只好嘱托凌君洛好生照顾颜儿,便多贪一杯酒,有了醉意打道回府。
屋内只剩凌君洛和凌花颜二人,凌花颜深知醉翁之意不在酒,然而她别无他法,若再不去见太后,恐怕她的人身性命都不保,也无法完成计划。
“颜妹妹,三年不见,你是越发姿色动人,叫哥哥我好生心痒,你快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的模样吧。”凌君洛动起了手脚,凌花颜身姿灵活躲了过去,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说太后要求见颜公主,这可真是及时雨,救了凌花颜一命。
房间变得空荡荡,凌君洛生着闷气喝下一杯酒,将酒杯摔到地上,随手抱住一个宫女上了床榻。
“太后千岁,颜儿不孝,如今才来看望太后,还望太后不要责怪颜儿。”
凌花颜哭的稀里哗啦,把多年的委屈如数倒尽,太后也是十分心疼这个孩子,庸君当道,群臣多次谏言,然而凌君洛不但不加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更是撤了诸多忠臣的职位,关进大牢。
不过这样的日子马上就到头了。
清晨,凌君洛穿着华丽的藏青色的衣裳,仪表堂堂,貌比潘安,然而他早早恭候在凌花颜的房门外,一步未挪,心急如焚,他只想快点一睹妹妹的容颜,凌花颜并未踏出房门一步,凌君洛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请求多次终未果,这才失望地去上了早朝。
这一去,让大臣们甚是苦等,大臣们的怨气更加深重,更加对皇帝产生不满。
“皇上,彬州今年又闹鼠灾,若再不定下计策,彬州的百姓可就要饿死了。”
“皇上,浒州近日阴雨连绵,庄稼颗粒无收,您看该如何是好?”
“皇上……”
凌君洛最不喜上早朝,因为这些大臣不是说这有灾难就是那有灾难,没有一件喜事可以让他高兴,想他身为万人敬仰的天子,听到这些烦心事,除了一个头两个大之外,没有其他感觉,他养这些官员就是给他解决问题的,怎么这点小问题还要问他这个当皇帝的,可是他忘了,忠臣都被他关了起来,剩下的都是一些吃软饭,拿皇粮不干正事的人,那又能怪谁呢。
凌花颜吃过早饭,陪着太后去后花园散步,正巧碰到凌君洛,凌君洛本来急的焦头烂额,一看到凌花颜瞬间眉开眼笑,极尽谄媚,使用浑身解数只为博得凌花颜一笑,凌花颜不笑反而露出羞愧难当之色,更是迷的凌君洛找不到北,心里是七上八下,太后轻咳一声让自己的存在感得以稳住,否则凌君洛敢当着太后的面轻薄凌花颜,这还怎么让自己的老脸挂的住。
“太后,您累了吧,我扶您回去歇息。”
凌君洛反手拦住凌花颜,引得太后指责,你看你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像当皇帝的样子,怎么还调戏自己的妹妹,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凌君洛也反驳道,哪人敢笑话朕,朕立刻砍了他的头。
太后骂道,砍头!砍头!身为皇帝你就知道砍头!你瞧瞧满朝文武的脑袋被你砍的还剩下多少,你这个皇帝还要不要当了。
凌君洛笑道,这天下都是朕的,官员要多少就有多少,砍了一个大不了朕再招十个,二十个,朕就要不与朕作对的,与朕作对的下场就是一个死。
太后惊着了,身体微微颤抖,凌君洛这番话也是说给她听的,言下之意,如果太后不听他的话,他也会照样把她处死。
好一个生性凶残的暴君,这等昏君还留着他作甚。
今晚就动手吧。
凌花颜宴请凌君洛,可把凌君洛乐坏了,这颜妹妹居然开了窍,定是自己白天那番话起了作用,镇住了凌花颜,与其奋身反抗,不如依了他,若是让他开心,说不定还有丰厚的奖赏。
“凌哥哥,您这个皇帝当的可舒服啊?”凌花颜问道,为凌君洛斟满了美酒,不过这恐怕也是凌君洛最后一次喝酒目睹美人了吧。
凌君洛以为凌花颜是在问和他在一起之后的待遇,便说道,锦衣玉食,丫鬟仆人伺候,群臣朝拜,万人之上,身为天子,怎不舒服。
凌花颜又道:“您可知,百姓苦不堪言,恶霸横行,您这个皇帝当的可称职?”
凌君洛一饮而尽,道,百姓之事与我何干,群臣自会替朕解决,朕只要享天伦之乐,抱得美人归,只要颜妹妹从了朕,从此这天下便也有颜妹妹一半,如何。
凌花颜笑道,这恐怕不能让洛哥哥如愿,凌君洛问这是为何,凌花颜卸去头上金钗银簪,又褪去了华丽衣裳,凌君洛心神恍惚,被颜妹妹的大胆举动惊到了。
原来这凌花颜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贱婢,嘴上说着不要,却也十分清楚有钱有权的重要性。
凌花颜背对着凌君洛,长发飘飘,仙气十足,凌君洛忽觉哪里不对劲,这具身体怎么比女人的身体要宽大壮实,怎么没有女子一点小家碧玉引人怜惜的感觉。
“你、你是男儿?”
“正是。”
凌君洛好色,可他不好男色,凌花颜转过身,胸前坦荡荡,这副身材可比凌君洛只顾沉迷肉欲的肉体结实多了,手臂铿锵有力,一剑即可刺穿凌君洛的喉咙,凌君洛大声呼喊来人啊,救驾,可是无一人前来,他怎么忘了他是只身前来,连个防身的匕首都没有带在身上,他必死无疑,这一次城门势必攻破,昏君的性命势在必得,这国也该亡了。
“凌花颜,我死了你也活不成,还不如从长计议,你放我一条生路,我饶你不死,大不了我们永世不见,井水不犯河水!”
“我从未想过苟活,从你谋害父皇,从你坐上这个不属于你的皇位。”
“你为何装作女子,只为刺杀我?”
凌君洛垂死挣扎,口吐鲜血,浑身乏力,这才意识到酒里被下了毒,命不久矣。
凌花颜笑道:“父皇,孩儿终于为你报了仇,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孩儿马上就会去陪您。”
凌君洛怒道,凌花颜你这个混蛋,居然如此狠心,谋害自己的兄长,凌花颜不慌不忙,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笑中带泪,神色自若,还有心情唱小曲呢,凌君洛匍匐在地,一步一步爬到门前,等他打开房门,天边一道火光,惊恐的声音传遍整个皇宫。
“父皇深知你心思歹毒,恐我遭你毒手,让我化作女儿身,这才躲过一劫,可是今天!”凌花颜又饮一杯,说道:“你的好色,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此时凌童风早已攻破城门,一把火烧了朝殿。
“国亡了,哈哈哈……。”凌花颜说道。
“不!我还没死!我是皇上!”凌君洛喊道。
“到阴间去做你的皇上吧。”凌花颜说道。
凌童风来到凌花颜身边时,凌花颜已身中酒中的剧毒,他还不停问他,你为何也喝那毒酒,凌童风紧紧抱住凌花颜的身体,急的是焦头烂额,一路将他抱到城门口,说道,我这就带你去找神医,你要坚持住。
凌花颜道,不必了,为父报仇,我此生心愿已了,活着也无意义,倒是苦了风哥哥,又要让你独自一人在世间受苦,没关系,颜儿会在地下和父皇一起等着你。
凌花颜只剩半口气,一名白衣道士见状为他号脉,神色紧张,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给凌花颜服用,说道,本仙长与这小子颇有眼缘,我用金丹暂时封住了他体内的毒素,只是若想让他续命,需将他全权交与我,你可舍得?
凌童风疑惑道,此事当真?
白衣仙长说,当真。
凌童风没有半点犹豫,将凌花颜的身体奉上,说道:“拜托仙长,务必挽回舍弟性命!这孩子命苦,我这个做兄长的失了责,从今往后我只怕会连累他,还望仙长好生照顾舍弟!”
仙长扶起跪着的凌童风,说道:“此去经年,你们也许一生都无法相见,你可要想清楚。”
凌童风斩钉截铁,说道:“拜托仙长,不要再让颜儿回到这个伤心之地,我只盼他一生幸福安康,莫要生起回归之意,这里……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了。”
仙长明白了他的心意。
临别,凌童风塞给凌花颜一块玉佩,一狠心,一转身诀别,消失在火海之中。
你我皆不要提起这一日,京都大乱,人心惶惶,天子已故,亡国不在,你我皆成亡国奴,趁夜色茫茫,天未大亮,你我卸去身份,做一个潇洒的自由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