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患有小脑萎缩、心脏病、高血压,最后的几年,每年都得住几次院,而当时时间充足的我就成了白班的主力军。病房内外,有很多故事,有感慨,有心酸,也有逗趣。今天就来给大家讲讲其中的一个小故事。
记不清是哪年哪次了,只记得是个冬天,公公的病房里一共五位病人,其中有一位,住在最里面靠窗的病人,好像是某个局退休干部来着。
乍一进病房,那位干部的女儿就嘟囔了一句:“啥味呀!”刚巧我站在她最近处,很不巧就清楚听到了。于是我特意看了她一眼,妆容精致,衣冠楚楚,是个妆后美女。说着话,还用翘起兰花指的手掩了掩鼻子,而后转过身,打开了床边的窗户。
等我们一通忙乎,稍稍安顿下来,那位干部的夫人,抱着膀凑过来问:“你们哪的呀?啥病呀?”老公礼貌性地简单回答了,就开始给公公倒水喝药。那位夫人慢悠悠转过身,了然地,又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农村来的。我看了老公一眼,他哼了一声,也嘟囔一句:“多了不起似的!”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拖地,用卫生间,我们跟那位干部的家属不大不小闹了好几次不愉快,当然,都是背后自己磨叽去,谁也没拿到桌面上来。
也不知是不是公公听到了什么,总之开始的两天,老是闷闷不乐,大多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连给他喂水、吃药,也只是以点头、摇头表示意见。
我怕他闷坏了,就给他拿来报纸,他才偶尔坐起来看一会。同病房的人看公公带着眼镜看报纸,就打趣,这小老头还挺有文化。我颇自豪地跟他们说:“可别小瞧我们老爷子!木匠活不错不说,还写一手好毛笔字,画得一手好画,我们家的家具都是我爸一手完成。自己做,自己画,就连上面的诗句都是自己写的,谁到我们家,都问在哪买的家具,这么漂亮呢。”
病友们听了,纷纷表示好奇和敬佩,你一句我一句跟老公公聊起了天。老爷子终于有了笑模样,也侃侃而谈起来。从政策聊到历史,我第一次见老公公在外人面前如此健谈和愉快。
从我们一进病房,就跟隔壁床大谈特谈某某领导优缺点和种种事迹的那位干部,终于停下了声,时不时抬头打量我们老爷子,偶尔也插上几句话,态度从最初的不屑变成了正视,让心里憋了一股气的我顺畅了不少。
公公住院期间,我们陪护的人不多。除了三餐,整个白天就只有我在陪护。说起来也怪,老公或是大姑姐给他喂水、喂药,他经常发脾气,就是不配合,往往两人都气得够呛。但是,我每次给他喂水、喝药,从不难为我,给药就张嘴,让多喝水就多喝。
同病房的干部,看起来进进出出来往人不少,真正陪床的就他夫人和那位女儿。慢慢从聊天得知,他其实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是儿子儿媳从没露过面,有一次打电话让儿子过来,对方好像说话不好听,他两口子气得骂了半天。
有一天,那位干部忍不住问我:“你是他闺女?”我朝他笑了一下,说:“我是儿媳妇。”那位干部明显情绪低落下去,一句话也没多说。自此,他们在病房里低调了起来,直到我们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