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

大雪不见了踪影，天山的天气就是这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气渐渐转暖，除了早上和晚上有些严寒外，其他时段都比较暖和。

这一天是下午。

雪谷老人坐在屋外的躺椅上休息，悠闲地晒着太阳。躺椅旁的竹制桌子上正煮着一壶茶水，清香四溢。

明善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怎么样了”老人问道。

“刚喝下药，已经睡了。我查看过她的脉象，体内气血似乎已流转顺畅。敢问神医，到底是什么神药，竟有如此功效，”明善颇有些好奇。

“哼，我这叫百灵丸，独门秘制，向来不外传。”

“百灵丸？在下从小跟随师傅学习药理之术，怎么从未听说过百灵丸此等神药？”

雪谷老人嘿嘿一笑，道：“百灵丸乃老朽独门神药，能解百毒，向来不轻易示人，更别说在江湖流传，。”

“平民百姓若有此药，岂不少了许多疾病痛苦。前辈仁慈心善，为何不拿出此药，百姓定会感恩不尽，”雪谷老人一身医术本领实在明善感到惊讶，使他冥冥中产生敬意，不由自主地改口称呼其为“前辈”。

雪谷老人听了，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小和尚，才多大就来教训老子。此药所制之术乃是老夫和夫人花费数十年研究而出，一番心血岂可轻易示人。”

明善听了，眉头微皱，似有不解，问道：“前辈与妻子耗费数十年制成此神药，不就是为了救助世人么。既成此神药，何不广传于世，世人必定感恩戴德。”

雪谷老人沉默不语，眼睛盯着正前方眨也不眨，似乎在想一些过往之事。

看到雪谷老人的脸上有些哀愁之色，明善急切问道：“前辈，你怎么啦。”

雪谷老人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有些伤感罢了。”

明善道：“小僧牵动前辈心中伤心事，罪过罪过。”

雪谷老人道：“告诉你也无妨，此药牵涉到一桩伤心往事。若不是看你为了救那姑娘不顾惜自己的性命，我才不会把这个奇药拿出来。”

“我和师妹自小生长在行医世家，对行医用药之术十分精通。小时候经常随师父四处行医救人。师傅医术高明，心底善良，经常去往乡下山村免费为村民治病，十里八乡都称赞我师父为“神医”“大善人”。随着师傅的名声传得越来越远，上门求医的人越来越多。人越多，疑难杂症也多，为了尽快治愈病人，师傅夜以继日地研究药理书籍，最后精力耗尽，英年早逝。师傅生前经常告诉想要研究出一种能治百病解百毒的药，这样就不用那么累，百姓也不用遭遇那么多痛苦了。他死后，我和师妹决定完成师傅的毕生夙愿以慰他在天之灵，关闭医馆苦心研究，历经十年乃成。找了几个人试药之后，果真如当初设想药到病除。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们始料未及。医馆重新开张，百灵丸之神奇立刻传遍江湖，上门求药者不计其数。有些人求药是为了治病，有些人求药是为了贩卖牟利，有些人求药是为了家中收藏已备不时之需，此药竟是在在江湖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无数门派、侠士为争夺此药争斗不休，甚至大开杀戒，无数人为此丧命。我和师妹不是不想多炼制此药，只是炼药过程复杂，不仅需要充分的材料，还要掌握精准的火候以及把握成药的时间，对炼药者的精神和体力也是巨大的消耗。更何况此药中含有天下奇毒蚀骨散，丹药入体，便是以蚀骨散吸附体毒，其它药物如无色散、凝香等能够凝聚蚀骨散使其不至扩散，最终顺着人体排泄通道排出体外。此种炼药之说亘古未有，任谁都难以相信，稍有不慎便可能成为剧毒之药。未免人们胡乱炼药，我和师妹决定绝不向任何人传授这种炼药之法。无奈无数人登门拜访，甚至出价黄金万两只为求得我们这张药方，都被我们拒绝，最终也给我们带来了杀身之祸。直到有一天晚上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强逼我们说出药方，我和师妹与他们打斗起来。对方人数众多，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师妹被杀死，我也身受重伤，幸得一位江湖侠士仗义相救我才逃过一命。自那以后我便带着仅剩的3粒白灵丸离开家乡，改名雪谷隐居在此并且发下重誓却不再炼制什么百灵丸，也绝不再以百灵丸救人。”

明善感慨道：“如此神奇之药无以造福天下，反而为施主带来杀身之祸，如今世道不亦悲乎。”

”小和尚，我已是垂暮之年，时日无多，不敢将一身医术就此失传，枉费我师父、师妹一番心血。你能到这里来，也是缘分使然，如若你能拜我为师，我便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如何。“

“前辈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已拜入明觉寺门下，岂敢私自拜他人为师。还请前辈另择他人”

老人面露不悦，厉声说道：”好你个小和尚，多少人做梦都想拜入我门下，都被我拒绝了。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

明善道：“小僧乃明觉寺弟子，拜入普明大师门下，决然不敢私下拜他人为师。”

“嘿嘿，你可以不拜老夫为师，只是那姑娘的病还需服一粒百灵丸才能完全根治，否则毒性难以根除。”

明善吃了一惊，道：“前辈已经用了一粒百灵丸救玉瑶姑娘，足见前辈并非见死不救之人，又何惜另外一颗百灵丸”

“没错，那姑娘的病尚缺最后一副药，若无这最后一服药，只怕毒性还会有反复的时候。“

雪谷老人无疑给了明善一个艰难的选择，拜他为师则对不起师师傅，不拜则只能看着玉瑶姑娘毒发身亡。

明善犹豫不决，难以抉择，只得好言劝道：”前辈，您既已给玉瑶姑娘服下了一粒百灵丸，足见前辈已决定救她，否则断然不会浪费一颗如此奇药。小僧资质愚钝，恐难继承前辈医术之精髓，前辈又何必为难于我。”

雪谷老人叹了一口气，眼神中竟是露出些许哀伤，道：“小和尚，我年岁已大，此次为那位姑娘治病耗费精力过甚，更加虚弱不堪，没有时间去寻找合适的能继承我医术的人了。小和尚心地善良，又自小研习医术，学我医术自然极快，最是恰当人选。老天让我在古稀之年遇见你，实乃天意，让我医术后继有人也。”

听到雪谷老人这样说，明善陷入到沉思之中。他带玉瑶前来治病，雪谷老人不仅拿出了自己仅有的三颗百灵丸中的一颗，而且还耗费精力为她运功疗伤，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拜他为师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从小长于明觉寺，师傅师兄弟待他恩重如山，实难作出违背门规之举

雪谷老人仰天长叹“佛祖慈悲，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呢”，同时眼角往低头沉思的明善瞥了一眼。

“好吧，前辈，在下答应你。只是在下也有一个条件”明善心里想的是要拒绝他，可一抬头看到雪谷老人苍老的倦容和近乎哀求的神情，话到嘴边却换成了这一句。

老人一听，哀求的表情不见了，整个人兴奋得蹦跳了几下，如同一个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被人一哄又立马喜笑颜开，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才道：“你说你说，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老头子我也答应你。”

“小僧可以拜你为师，跟着你学习医术，可是也绝不会叛出明觉寺，他日为你的医术寻得一传人，我自当再返回明觉寺”明善一脸正经地说道。

江湖门派，偏见极重，最忌讳私自拜他人为师，便是如明觉寺这等门派对这种事也是从重处罚，轻则逐出师门，重则废除武功修为面壁终生。明善作出这样的决定，一则雪谷老人有恩再先，二则没有作出有损门派声誉的事，三则雪谷老人看起来时日无多，自己只当是宽慰老人，他日回到明觉寺请罪，方丈师傅定会酌情考虑。

“谁要你叛出师门啦。我又不是江湖中人，没什么门派偏见，我只是想为我的医术找个传人。至于我死之后，你叛不叛出师门都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明善听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雪谷老人会强制他叛出明觉寺，却不想雪谷老人对门派之分如此看得开。他也不多想，跪在了雪谷老人，道：“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雪谷老人狂喜，伸出双手，把明善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