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必拥有大风大浪的人生,因为小打小闹才是生活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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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无休止地从天降落,已经陆陆续续地下了三天两夜了,就好似雾蒙蒙的天空破了个洞,泉水倾泻而下,也没人去管去瞧。
晶莹的雨水顺着翘起的房檐滑落,慢慢凝聚成一颗巨大的水珠,猝不及防地滴落。“啪嗒”一声,砸中了在房下倾听雨声的陈二,红润的鼻头被水珠抚摸过,些许流入鼻腔,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在空荡荡的小院里,显得极为突兀。
他弯着腰咳嗽着,越咳越恍惚,他摸了摸自己皙白的脖子,不像以往的金属手感,而是一根又细又糙的麻绳。陈二低头,右手用力把绳子从脖子里扯下,却怎么扯也不管用,甚至于粗糙的编织把光滑的后脖颈蹭出了几条红道道。
陈二有些迷茫有些生气,他不情愿地低头把麻绳从脖子上摘下来。
麻绳光秃秃的连个装饰都没有,可见偷他项链的小偷多么不用心。
陈二气得想扯断麻绳,然后霸气地往空中一甩,让它如同只干草般轻飘飘地落到水洼中。结果没成,麻绳真的是结实又倔强。
他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恼羞成怒地奔入雨中,没过几秒就到达了南苑,他使劲敲着南苑的木门。宽大的袖口里盛着的水哗哗落地,细嫩的手臂露了大半。雨水令单薄的长衫紧贴着陈二苗条的身线,渗出了里面的睡衣颜色,他用力拍着木门,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但是门内的人也很不厌其烦,愣是缩在里面不出来,二人僵持着。
陈二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你再不出来我就破门而入了!你躲在里面不见我是不是心虚!”
门里的人立即给出回应:“不是的......你在说什么?”声若细蚊,但是陈二听得一清二楚,也许人家就靠在门上,等着陈二给出一个解释。
声音像九月细碎的秋风,清脆悦耳。
但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中也失了色韵,更何况此刻的陈二没工夫去细品,他心急火燎地说道:“我的链子啊,项链!有珠子的那个,你之前不是说喜欢吗我没给,你是不是偷拿了!”不容置疑的语气像是老师揪住了作弊学生的小辫子,还有人证物证的那种。却莫名地藏着一丝得意。
半晌没人回应。
陈二意志更加坚定,他敲打着门,“丢了这个,妈会说的,你怎么能让你的哥哥受到不该受到的打骂呢。虽然我平时老是乱偷钱说是你干的,摔坏东西让你背锅,但是你算算哪次我没有陪着你一起,哪次你不是安然无恙?”
他越说越得劲,甚至翻出了他自己五岁上房揭瓦,把邻居家的屋顶搞出了个大窟窿,导致那年的雪天他们家不得不跑回老家过年——从此不爱回老家的邻居姐姐就记恨上了陈二家......
陈二抹了把湿润的脸,软踏踏的刘海像许多没贴好的假发片一溜粘在脑门上,丑陋至极。他稚嫩的脸上带着回忆往事的沧桑之色,为他坐在地上,靠在门上抖腿的猥琐姿势增添亮点。
他说累了就暂停一会稍作休息,然后又把话题扯得飞远,可最后还是绕回了原地。
“那个,你不会睡着了吧。”陈二把湿润的长筒靴子脱下,赤裸着双脚站在地上,打算来第N波思想交流。
祝燃高高的发髻顶着木门,一手揉着酸涩的肩膀,一脸生无可恋。
到底还要多久......为什么他如此执着?
突然门锁发出了被撬动的声音,靠着的木门突然动了一下,祝燃慌起来,立即触电似地跳开。剧烈的动作,使得本来就凌乱的衣领敞开得更大了。
陈二一探头进来,就见到了香艳的场景——一位扎着马尾穿着赤红色的长裙的姑娘红着脸扯着袖子,一脸惊慌。精致漂亮的锁骨露了出来,再往下雪白的肌肤就被恰到好处的遮掩,但是里面影影绰绰的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陈二脸唰地燥热起来,他没了之前的气焰,脑子一片空白地说道:“姑娘......你冷吗?”他说完忍不住在心里抽自己一巴掌。
祝燃拢了拢衣领,目光平静。
“那个,姑娘你从哪儿来的啊,怎么会在我妹的房间里。”
“嗯......为什么你也穿上了古装,是我妈逼得吗,难不成你是我妈闺蜜的女儿?”
“嗯......那个我能不能先进来,我刚才淋雨了,外头怪冷的。”
陈二一脸真诚,虽然知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衣服凌乱的样子不太好,但是都21世纪了,怕啥。他心痒痒地一笑。
祝燃微不可察地皱了下柳眉,侧了侧身。
陈二小心翼翼地跨进来,仿若第一次进这间屋子般。他本来只想调戏一番祝燃的,谁料她这么实在。他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好,雨水顺着衣料湿哒哒地地在木质地板上,随着陈二的移动,留下浅浅的印记。
祝燃打量着陈二,陈二也用余光瞥着祝燃,还装作不在乎地问道:“你能把门关了吗,当然不关也可以,我是怕你着凉了......”
祝燃随手把门一关,屋子一下昏暗起来。
他可真是嘴欠!
陈二怒骂自己。
宁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祝燃安静地站在那,主动开口:“你是诺诺的哥哥。”
“是......”
正陷入尴尬中的陈二抱着寒冷的双臂疲惫地应道。
“项链丢了。”
“是......”
“不是诺诺拿的,前几天我给她买了盒限量版的项链。”
“一盒子......?”
祝燃漫不经心地在灰暗的空间里走动,陈二紧张地吞咽口水。她去拿了个拖把回来,认真地拖着被弄湿的地面。陈二的脚被拖到了,他立即收走,躲到一边去。
祝燃说道:“听说你对她不好,总是抢她的东西,还让她替你背锅,被叔叔阿姨骂过很多次。”
清越的声音伴着略微停留的迟疑。
陈二急急地解释:“我是有这么干过啦,但她的惩罚我是有全程陪同的!况且一直是她抢我的东西,而且你是不知道她小时候长得可磕碜了,还蠢。”
面对着漂亮的姑娘他总是话多。
话锋一转,陈二欢乐起来,“每次上树拉她上来,她的脚就因为太短够不上去,她还重,我差点拉不动她,后来她自己掉了下去。哭倒是不哭,又傻乎乎地抱到树干上来,想去抓我的手,但是自己脑门磕到了树上,肿了个包。简直笑死我了——”
“她上不去就算了,还用自己心爱的娃娃跟别的小男孩换一次帮忙的机会。结果害得人家也遭殃了,后来被男孩的家长骂。她也不哭,睁着个无辜的大眼睛白挨了人家一顿骂。”
“实际上是——是男孩故意不让她上去,还为了下次能够还跟她玩磕破了自己的脑门博取同情。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看上了那丫头——”
陈二笑得弯下了腰,身上的寒气也驱散了些。
祝燃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陈二,神色复杂。
“暧,还有件事她绝对没跟你说过,应该是没跟任何人说过。”
祝燃把拖把放回了原位,好整以暇地听着。
窗外的麻雀叫声热烈激昂,不知是否在谈风花雪月,还是被陈二慷慨的故事逗笑的。
“有一次冬天去看大年初一上映的电影,我们买好票子提前进了场,她坐在某一排靠过道的第二个位置,我坐她旁边。因为她胖嘛,然后那年天冷穿得很多,她简直就被裹成了行走的人体春卷。她往位置上一坐,一个穿得特别时尚的女生走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她的位置,然后我和她就懵了。”
“她就说这是我的位置,我也替她说,我们俩都很坚持,接着女生就很高冷地把票子给我们看,是在我们这一排的第一个。她大脑宕机地看着我,我仔细瞧了瞧,差点没笑喷——她太胖了坐下的是一个位置,但是人家以为她坐了她的位置,因为她的体型你知道吧,就很大嘛。”“然后把女生的位置都挡住了——后来我是向人家道了歉,把她拽走的。她一脸无辜地说我,要不是我她当时得尴尬到死——后来我们也没找到没人坐的位置,就去吃了顿饭。吃饭也没什么,就是有位服务员嘴损向别的女生服务的时候叫美女,叫她的时候就变成了女士。”
陈二撇撇嘴,生动的表情恢复平静。
祝燃玩着袖口的纽扣,低着眉眼问道:“据你所知现在还有这种情况发生么?”
“现在?”
“据说她找了个男朋友,那人贼坏贼坏天天逼她锻炼,时不时还剥削她的零食,真是气炸我了。不过因此她的好多坏习惯都变了,这点还不错。”
“只是零食不能吃这点很难过,她不能吃零食,我就不能蹭她吃的了,搞得我更加面黄肌瘦了。”
陈二摆了摆手,道:“你是她闺蜜吗?”
“不是。”
“嗐,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因为平时她向她闺蜜说的不比我知道的少。”
祝燃那边发出一阵摸索的声音,陈二有点迷茫,刚想说话,一阵光降落在他的脸上。他刺眼地眯起眸子,接着看到祝燃走远的背影。
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腰,像她的人一样笔直挺拔。
祝燃很高,陈二目测完有点讶异,差点比他高。
毕竟他一米九一点七七,这是客观真理。
陈诺诺曾经问他,为啥他的自我感觉有零有整的。
陈二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客观真理讲究精确科学。”
祝燃走进了陈诺诺的房间,赶忙挡在了她面前。
“那个,她平时连我都不让随便进去,何况现在她人不在。”而且,你们也不是闺蜜。
祝燃蹙了蹙眉,凉凉地说道:“她不喜欢地上有水。”
“啊?”
陈二一愣,垂目看去,被淋到的雨水还未干,顺着衣料一直滴答着,方才祝燃帮他拖去了,现在又有了。
陈二有点莫名其妙,难不成这是请来的保姆,帮忙打扫家务还给买礼物的那种?
脑回路有点歪,此时祝燃已经进了房间,也不关门,当着陈二的面开始解扣子。
虽然是背对他的,但是耐不住陈二作痒的心思。陈二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姑娘,你要不先遮遮,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不会乘人之危,但是也看过不少书。难免会浮想联翩什么的,我怕到时候——”
“卧槽,你是男的!”
陈二瞳孔放大,眼睛都直了。他张着还未合上的下巴,表情丰富有趣。
祝燃慢条斯理地脱下女式古装,赤裸着上身,迷人的腰线一览无余,他去陈诺诺的衣柜里找衣服穿。拉伸的姿势导致肌肉线条更深了几分,诱人犯罪。
陈二目瞪口呆,“你你你你你,就算是男的也不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还翻衣柜啊!!”陈二一个箭步就想进去阻止祝燃耍流氓。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祝燃不仅在里面找到了男款外套衬衫,还有裤子,袜子,甚至内裤!!!
他惊得骂起第二句脏话,“我去,我妹妹这都什么特别的爱好啊,怪不得不让我进去。”
“不过,大兄弟你是我妹什么人,居然知道连我都不知道的秘密。”
祝燃挑了挑眉,总算问到点子上了。
“男朋友。”
“.......”
他轻声低喃,“妹妹有私藏男人内裤的爱好就算了,妹夫还是个女装大佬,我压力好大啊......”
祝燃好笑地舍眼瞧他,拎起一条毛巾扔到陈二的身上。
陈二猝不及防,他“哎哟”了一声,一张便利贴慢慢地从空中降落。
他弯下腰去捡,不料湿漉漉的雨水经过压迫再次坠落,晕染了纸条上的字,但不影响重点。
陈二摸不着头脑:“哥,我去北京办签售会,三天后回来,你和燃仙女好好同......居,等我回来。”
陈二戏谑地看着祝燃:“燃仙女?同居?情趣?”
“错了,是同住。”
祝燃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室,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只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陈二低头拿着本科大学的自信去仔仔细细地瞧,然后尴尬地轻咳一声,“居”用笔划掉了,被晕染的字依稀见得是“住”,颜色不同,那丫头这么懒不会用两支笔,怕是她的小男朋友悄悄干的。
第一次见面,细节做得不错。
陈二本科大学的自信轰然倒塌。他搬出做哥哥的架子,宽慰自己。
陈二蹲在地上,用手画着圈圈,等待里面的人洗完澡。一缕缕清风透过门缝轻盈地飞入,卷席了陈二的身体,他打了好几个喷嚏,银白的鼻水流到人中,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
突然想到这条毛巾或许是小男朋友的,他又掩耳盗铃地用脏兮兮的衣服擦了擦毛巾,衣服拖到了地上有了灰尘,毛巾变黑了。陈二装作不知道般把它翻了个面藏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