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与苏州的朋友聊起每到黄梅时节
便有阿婆沿巷叫卖:“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
朋友颇为得意:“我们这边,每天都有花戴!”
心下怅惘,一直为没到过苏州而遗憾,
“栀子花、白兰花”吴侬软语的叫卖声久久在脑内盘旋,
苏州的各种影像越来越像《诗经》中有目无词的笙诗,
因窥不见全貌显得绰绰不清,反而更让人惦念她的美。
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充满苏州风味的动画《阿四》,
三个因白兰花结缘的少男少女,
没有强行植入的恋爱情节,亦没有说教意味,
整个风格优雅淡远,一如少女襟前腕上的栀子花,香气盈盈。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在戏班里演皂隶的小兄弟,
板儿和眼儿,
二人在街上贪玩,
不小心撞翻了卖花姑娘阿四的花篮,
板儿将身上仅剩的铜板赔给阿四,
眼儿又送给阿四一张戏票,
请她务必来看他们演出。
这部动画以昆曲为背景,
虽然讲的不是戏中事,
但昆曲的配乐、念白始终贯穿其中,
兄弟两个扮演的皂隶,亦是昆曲《白罗衫》中的角色。
明代兰溪知县苏云携妻赴任,却在途中遇到水寇徐能,
徐缚苏投江中,并将其妻郑氏掠走,
徐能之弟徐用暗中释放郑氏,郑氏于途中产下一子,
以白罗衫裹之,弃于道中,出家为尼。
徐能率众追赶,得其子,亲自抚养,取名继祖。
苏云亦为人所救,于乡间为塾师。
十余年后,继祖为监察御史,郑氏前来诉冤,状告徐能,
继祖自老仆姚大处得白罗衫,方知徐能并非己父,
令人擒而诛之,复以白罗衫为记,阖家团圆。
皂隶是旧时衙门中的差役,
《左传》有云:“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皁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俗语中有“贩夫皂隶”,皆是指社会地位较低的人。
兄弟二人扮演皂隶,也是戏班中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因此板儿心中始终觉得自己戏份轻,人生大幕还未开场,便已黯淡了一角。
弟弟眼儿心胸疏朗,
笑说:“只要皂隶一出场,台下笑倒一大片!”
板儿自语:“只不过一介配角罢了。”
阿四是个温婉美丽的卖花姑娘,
身着青色染布衣服,头挽发髻,斜插时令鲜花,典型的小家碧玉,
讲起话来不疾不徐,却另有一份让人信服的风骨:
“玉兰无色不为春,
意在枝头何须争,
我虽不知戏,却还算懂花,
这白玉兰虽小,亦不争春,
但是每到这个时节,都如梅开三月,芳香四溢。”
阿四以白兰花为喻,终让板儿悟出了“此心安处是吾乡”的道理。
人生如戏,
看戏人的心情也始终随着才子佳人、公侯将相的悲喜起程转折,
而小人物的悲欢却无人挂牵。
最后兄弟二人乘船离开苏州,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与阿四的萍水相逢会为以后带来怎样的际遇。
也许故事要记叙的便是一个小小配角的心路历程,
一如浮沉在人世当中的每一个普通人。
或许,待到浮花浪蕊俱尽,白兰花香气盈然的时候,
我们也能够轻松悟出“此心安处是吾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