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醒，又做了同一个梦，反反复复，断断续续，近七年。
并不是每天都会做梦，但做梦，总是能梦见那一幕。
梦的画面感那样的熟悉，一帧一幕，一点一滴……
七年。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神奇到已经分不清楚过往的回忆，究竟是现实真正存在的，还是梦境中幻想出来的。
犹记得年少时分的小四语录：“越是念念不忘的人或事，越是在念念不忘中，被遗忘了……”
当然，具体的描述话语，并不是那样清晰了，但大体的意思便是如此，如此深刻。
本以为该印象深刻的画面，在时间的长河中，终究渐渐地模糊起来……
连带着，刻意地执念，也给悼念平添了些许不真实，是那样的惆怅。
也许，当初，便该写下来的。
写下来了，也就不怕忘记了……
是么？
并不确定。
记忆中的她，个子小小的，但能量满满的。
她一生清苦，一辈子就待在那小小的自然村里，从不曾踏出半步。
早些年是交通不便。
后来……交通方便了，她也就没有了这个借口。
但仍旧执拗着。长久以来，始终无人能够拗得过她，也就那样随她了。
好在，自然村里，都是同个姓氏的族人。邻里乡亲的，都拐弯抹角挂着亲，也就不缺乏照应了。
此事，却成了往后几年深深的遗憾。
她那么好，她对所有人都好，然，她还没享过福呢……
不过，细说起来，她也是有福气的。
记忆中的她，从不曾一个人。
小碎步的进进出出中，总跟着他。
种地跟着，摘菜跟着，煮饭跟着……
他和她的默契，是过往几十年培养出来的。
因而，她往后伸伸手，他总是能够清楚地知道，她想要些什么。
她是幸福的。
至少在现代化的社会看来。
意外，发生得很是突然。
也许，也不能这么说……但要细究起来，那罪过就大发了。
因为，记忆里的她和他，身体健健康康的，从不曾经历什么难捱的辛酸。
因此，消息传来的时候，才那样的让人难以接受。
他倒下了。
永远。
最后的最后，也没能确诊病因，就那么走了……
所有人的吃惊，悲伤，哀痛。
她尤甚。
那是她大半辈子形影不离的他啊！
哀悼会做到小七，一共七天。
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很多……
强忍悲痛的至亲好友，来往帮忙的邻里乡亲，还有他远道而来的战友们……
所有人都在劝慰她要宽心，劝她做完小七后出去走走，换个环境散散心。
她状若平静的点头答应。
然而，第七天……
办完小七的当天晚上……
她也倒下了。
便是梦中无限循环的那幕画面……
她倒在了地上？！
哦，不是，是床上？！
哦，也不是，是我的怀里。
我接住她了？！
是的，我接住她了的。
她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拉着我，很紧地拽着我。
是的，是这样的。
是心悸导致的供血不足？！
不知道。
同样的未解之谜。
我叫人了么？！叫了吧？！
画面的光晕里，周围是站满了人的，闹哄哄的，惊诧的，凄厉的……
做了心肺复苏么？
没有的。
培训得来的证书仅仅是证书，根本不敢往真人上使用，更别提是亲人了。
呵，可真是讽刺呢。
医生来了么？
赤脚医生来了的。
但她一心随他而去，根本就不配合。
而被她紧抓着的我，并没有想过，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了阻碍医生治疗的屏障……
反复念叨之中……
不禁怀疑，也许是真的呢？！也许就是如此呢？！
那会儿只顾着哀痛，过后却被念叨着生了许多悔意。
缠绵环绕在心头……
成了梦冕。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更何况，他与她的关系，有如此的ending，也是让人啧啧称道，颂为妙谈。
旁人念叨念叨，事情也就过去了。
而那念叨，却还是格外地扎心。
上周末，是母亲节。
一年一度的，从清明，到母亲节，到冥庆，到七月七，到除夕，到新年……
母亲淡淡地说：“母亲节，她们都去陪妈妈了。可是，我没有妈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