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山河千秋色

      悠悠乾坤,日月相依;泱泱华夏,天地为昭。祖国的大好河山温厚从容地默立在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无论朝代更替,物换星移,她始终从容不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回首往昔,古人们的足迹便遍布这浩荡河山,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外大漠,到“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安宁内城;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凛凛寒冬,到“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绵绵春日;从“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田园小景,到“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的繁华都城。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风流才子竞折腰。而望今朝,笔墨山河千秋色,丹青日月万古颜。我时常循着古人们文墨下的踪迹,去领略这峥嵘天地间的万般颜色。不过,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秀美山川,若要真细尝其中滋味,还得亲赴征程,一睹芳容。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已不知在多少诗篇古文中看见它的身影,它是十三朝古都,它是繁荣昌盛的象征,它是文人墨客的向往。如今的长安,更名为西安。有那么一句话,"一下雪,西安,便成了长安。"而在前年的冬天,我有幸来到了心向往之的长安。

      初踏入这座古城之时,我更多的感触是朴素无华。它没有上海的华灯初上,灿烂霓虹;也没有成都的花重锦官,芙蓉满城。它在众多热门城市中显得平平无奇,毫不起眼。站在它的中心城区,抬头一望,没有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可正如此,才更为凸现了它的文化历史底蕴。因为胸怀文墨虚若谷,才能屹然矗立无畏世人纷说。

      傍晚,登上古城墙,岁月斑驳,尘土风蚀,阵阵歌谣似乎从远方传来,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此时的长安正值元日,城墙上流光溢彩,灯火纷然,霓虹似要将这夜空照亮。千年以前的今天,是否也如这一般热闹?将士们戍守边关,铁马冰河,寒风如刀,似与兵刃寒锋为敌。是狼烟四起,烽火连天;是将士思乡,升起一盏盏天灯道去平安;还是那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只为妃子笑……此情此景,我的思绪不由得偏向远方……微风吹拂,茅草屋门前的杨柳轻轻舞动,透过木制的窗户,一名布衣女子坐在窗前心事重重地收拾着行囊,缓缓地系好了最后一个结。屋外身穿盔甲的男子擦拭着一柄长枪。她慢慢迈出房门,将行囊递给他,他停顿了片刻,接过行囊,两人相视良久,似有万千话语却如哽在心头,只化作短短“珍重”二字。他附身握起长枪,转身离开,决绝无一丝犹豫。她站在门外,望着远方他离去的身影一点一点模糊在天地间。"我等你回来。”春风拂过,却如寒风一般刺骨。冬去春来,月升日暮,窗外杨柳吐新又枯萎,朝如青丝暮成雪。谁能知道,那长满青草的坪地,曾硝烟四起,烽火连天,血流成河尸骨寒,是千千万万无名亡魂的坟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歌声传不出故乡,而他也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他不说归期,却要她独活。

      “看,烟花!”旁边的小女孩稚嫩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烟火声如雷,似花千树,吹落星如雨。昔日的长安,是否炮火声声,火光与血色交织映照天际?尽诛宵小,长枪独守。四方将士守卫边疆,只为护百姓平安,保山河无恙,守家国长宁。“你们要替我,看到那太平长安……”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古城墙恢宏而又静谧,它见证了一切,从古到今,无声地承载着历史的潮起潮落。

      夜色渐浓,附近的大唐不夜城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唐朝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繁荣昌盛的象征。不知回望大唐,立马浮现眼前的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诗仙李白?还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国色天香杨贵妃?行人熙熙攘攘,温暖热闹的节日气息笼罩着不夜城,轻快的歌声,欢快的琵琶声温柔缱绻飘向另一个时空……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飞上玉楼腰。今夜,与长安不醉不归。

        “昆仑玄境山外山,乾坤阴阳有洞天。只问真君何处有,不向江湖寻剑仙。”隔天一早便来到了长安城郊的道教四大名山之一——华山。若说长安是尘世间的烟火之地,那它便是出尘绝世的仙家之境。而我对它的仰慕,最早是来自金庸先生武侠小说中的"华山论剑",集江湖各大门派比试论武,破雾穿云,刀光剑影,好一番江湖意气!听说华山常年因雪白头,如今站在山门前,雪纷纷扬扬地飘着,天地间一片银白。倒不像江湖的血雨腥风,肃杀之气,更像有道生万物,袍袖藏云的飘渺之感。据《山海经》记载:“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其高五千仞,其广十里。”华山地势险峻,形如斧削,陡峭悬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迈上细雪覆盖的白石梯,眺望山顶,旭日初升,看华山之巅的一捧雪落下的明亮。不知不觉,一副太极图映入眼帘,黑白分明又融合,乃道家阴阳之符。一看标识,才得知这里是为纯阳观。里面一名清秀的小道长正在打理香炉……

      “烧去无名火,炉成换骨丹……”一名身穿道服,束着发髻的小弟子倚在铜漆的炼丹炉旁,拿着一本经书,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九鼎炼……炼根骨,成道…成……哎哟!”“是成道生死关,你这愚儿,教多少遍啦?”小弟子懊恼地摸了摸头,连忙起身作揖,"师父"。眼前只见一位身着黑白道袍,束着发冠,执着拂尘的青年男子,身长玉立,缓袖如云,风骨凛然。他牵起他的小手,"师父带你去个地方。"声音清冷,却如玉一般温润。来到华山最高处,雪覆青崖,云雾缭绕,却依稀能看见山下若隐若现的村庄,不知那升起的是袅袅炊烟还是这蒙蒙云雾。“人生天地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自你入我门下已五载有余,徒儿……今后可有何心愿?”师父缓缓开口。小弟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师父:“我……我想待在华山,永远陪着师父。”师父微微一笑,望向远方,却似有万千心事藏在深邃眼眸。

      华山常年白茫茫一片,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仙鹤舞着白翅,来来去去。十年过去了,昔日的小徒弟,已成长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师父似与往昔毫无分别,他依旧站在华山之巅,眺望远方,可远方,一片白雾。“师父。”少年郎背剑作揖,来到师父身旁,两人几乎已能比肩而立。“徒儿……长大了,今后,可有何心愿?”师父依旧镇静从容,缓缓说道。少年郎坚定地脱口而出:“我想要名扬天下,像吕祖那样!”眼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师父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很快消失不见,一如往常。那天,雪下的很大,少年郎牵着马,负长剑,走出了华山山门。师父在山门内,静默无言,任凭霜雪染白发衫。所谓的江湖路,不过是他撑着伞,道一句初心莫负。

      后来啊,少年郎的确名扬天下了,那师父呢?师父……或许仍旧在那华山之巅罢。

      从华山下来,已是傍晚,回望身后,千灯长明,好似夜幕星河。袍袖藏云气,崇峰访剑仙。华山,江湖再会!

      至此,我的长安之行便告一段落,我于长安而言,不过只是芸芸众生,而长安于我,是心上莲花。

      看过了长安古意,怎能错过兰舟涉水而去的金陵?六朝古都南京,似是南方的另一座长安城。最初对它的向往不得不提到《梁间燕》这首歌,它描绘了一幅江南烟雨飘渺,燕子双飞的画卷。也正是因为它,我高考完便迫不及待地来到这里,与恢宏伟岸的长安城相比,她更多了几分江南女子般的灵动婉约。走过乌衣巷,桃叶渡,看到了微雨燕双飞,坐在小船上,淌过秦淮河,河岸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我不禁感叹,千百年前的秦淮河畔又是怎样的情景呢?十里长街,灯火通明,深沉单调的夜晚添了几分烟火气。孩童提着花灯嬉戏打闹,卖艺人娴熟地舞着凤凰,微醺的河面上点缀着一盏盏莲花灯,忽有乌篷船悠悠荡过,划出一道道涟漪。似乎惊动了沉睡的花灯,她们纷纷在水中打着旋儿,像是在跳一曲宫廷舞。月上柳梢,微风过处,暗香浮动,才子佳人,羞涩相笑,只一眼,便觉山河无恙……

      小船缓缓划过秦淮八艳的塑像,每一尊都栩栩如生,轻纱随着风儿飘摇,那时的金陵城是否丝竹管弦声声,是否能一睹秦淮八艳的芳容,又是否能读出她们眼底一闪而过的伤悲?繁荣盛世她们是太平昌乐的象征,衰败时是扰乱朝纲的红颜祸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历史的评说又何曾善待过她们……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野花在朱雀桥边遍地盛开着,乌衣巷口夕阳正在西落,映照著失望与凄凉,昔日的辉煌与显赫早已不复存在。世事沧海桑田,乌衣巷昔日的繁华,都已随时光的流逝而消散。宁静美好如秦淮河缓缓流淌过的南京城,又有谁能想到这里曾战火疮痍,敌人锋利的尖刀刺穿过多少无辜百姓的胸膛。后人们不愿提起但会永远铭记,被鲜血染红过的秦淮河,万人坑里的皑皑白骨,南京城有太多的故事埋藏在历史的尘埃中。而千百年迁延,那时的古人们又怎知,这里起起落落,坠入深渊又涅槃重生,明光煌煌恍如昨世。

      西安和南京,长安与金陵。南北而立,动如参商。似永无交际,却一同成为我心上不灭的灯火。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山川之美,古来共谈。多少文人墨客留下不朽诗篇,使后世得以一览锦绣风光,而前人未领略过的大好河山,便由我辈踏寻人间,一纸笔墨,书尽这万千秋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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