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最好看的样子我似乎没有见到,因为生下来六个月大小,母亲就以她养不活我这样一个充足的理由把我推给了姥姥。直到八岁要上学了,我才得以回到母亲身边,那时的母亲已经剪了短发,身体也较为肥胖,与照片上那个苗条、美丽、扎着一对大长辫子的母亲已相去甚远,但我依然为能回到母亲身边而欣喜若狂! 母亲似乎没有因为我的归来而格外高兴,她总是忙着绣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关心我,相反,却经常为一点琐事而大发雷霆,对我大打出手,打我的东西可以是撑子板、烧火棍、木柴棍、笤帚把……甚至是晾晒地瓜干的大粗木棍,那时的她似乎更丑了,比起照片里的母亲。 她身体似乎也不是太好,虽然她看起来很强壮。因此,我要分担很多的家务及农活,比如挑水、洗衣服、热饭、浇菜园、拔草、锄地……虽然很苦、很累,但我不怕,我努力地把每一件事做成她满意的样子。我喜欢她靠在街门口,笑呵呵地大声对邻居说:“你们看,俺闺女真能干!俺闺女真有劲!”那时,哪怕挑水的扁担把我的小肩膀压地生疼、腰压得弯弯的,我依然会强颜欢笑地配合表演好。因为,我怕被再次送走!我要向母亲证明我很有用! 放学回来,我总是很懂事地帮母亲干她让我干的任何事,如果没事,合适的季节,我就会主动去村边的山坡上采山竹子,母亲这么叫它,她说这东西泡水喝能治她的病。晚上都忙完,我会认真的学习,保持第一的好名次,为母亲创造考试结束后出去炫耀的资本。慢慢地母亲对我好了一点点,虽然仍旧时有打骂,但我能感觉到母亲还是爱我的,但她的确不是一个贤妻良母。我的衣服破了,需要自己到后街二姑家 ,等二姑忙完一天的活计,再熬夜为我缝补 ,我也熬夜等二姑缝补好再拿回家明天穿,有时实在太困了 ,就睡着了,二姑弄好会叫醒我,我一个人拿着衣服走在漆黑一片的夜里,我是怕的,但我从来不说 ,我怕母亲会说:“你能干点啥?”过年的新衣服,母亲只负责买布料,其余的事都有二姑负责,想想那时可是累了二姑。 我优异的成绩一直保持到初中二年级,那以后,母亲就住院、手术、出院、再住院、手术、出院,那时的我怕极了,我怕失去她!懂事的我一边上学一边忙乎家里的农活,虽然干的不多,但的确影响到学习。再者初三大家都攒着一股劲,农村的孩子都想把户口考出去 ,拥有一个非农业户口似乎成了我们奋斗的目标。那时母亲就说:“你考不上中专就回来种地吧,我们不可能供你上高中!”所以,我那时感觉到什么是恐惧!中专的录取通知书很多同学都收到了,我的依然没有踪影,母亲狠狠地对我说:“你肯定考不上,你能考上个中专?你快找个地方上班吧,我们可不再供你读书了!”深深地绝望感笼罩着我,我一声不吭,似乎看到了不到16岁的我在工厂里上班的惨境,不由地偷偷流泪,但母亲的恶言恶语从未因此而停止。 最终,我被卫校录取了,成绩的确不够理想,但我从此拥有了父辈们渴望的非农业户口,将来会有一个铁饭碗,似乎这样我已功成名就!母亲马上咧开了嘴,逢人便说:“俺闺女是咱村第一个考学的女孩子,第一个靠学习拥有非农业户口的女孩子!” 中专三年,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我上学共花了母亲300元的生活费、学杂费,毕业时我获得了400元的奖学金,一分不剩全部交给了母亲。终于工作了,母亲说 :“我供你读书花了家里所有的钱,你工作了就要赚钱养家。”所以一发工资我一分不剩拿给母亲,母亲每周会给我10元的生活费,其实根本不够,但我不敢说,我更多的时候是啃馒头,同事们吃的东西我也想吃,但我不敢和母亲说。直到成家后,我才有权利支配自己的工资。我想母亲还是不够爱我的!但我依然爱她! 2009年的一场车祸,母亲头脑从此不再清晰,她会忘了回家的路,会忘记洗澡 ……她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她依然记得我是她的女儿 。她昏迷多日,醒来之后对我说的最完整的一句话就是:“女儿,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你在妈妈心里就像一块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我顿时泪奔,母亲,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以为你不爱我,一直这么认为,很多年……母亲,但我爱您!
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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