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穿入麦田里的小路(四)

我们家住进这个四合院的房子以后,虽然不像住在半山腰上的草屋里时,走的是那样爬坡上砍,崎岖不平的路,但是感觉很受困,很拥挤,三户人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共用一个晒场,共用一个通道,整个院子四四方方的不到100平米,天空也只有四四方方的那么一小片。走出院子,就只能走到村口处才能看到广阔的天空,才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麦田,才能看看那麦田里的小路。

住在半山腰上草屋里的时候,只要坐在门槛上,就能看见整个村庄,看见村口门前麦浪滚滚。金色的油菜花和绿色的麦苗,风一吹如海浪一般的汹涌翻滚,蚕豆花和豌豆花,油菜花的芳香也随风飘来。还能看到那条穿入麦田里的小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牲畜。稍一抬眼还能看到,大石板上面那些人家背后的大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还能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住在这个四合院子的破瓦房里,是看不到这一切的。

我想念住在草屋里的日子。

这座四合院子,据说在土改以前是一户大地主人家的。一座高大的三间正房坐西北朝向东南,一米多宽的走廊上,耸立着两根一尺多直径的雕花石柱,石柱上面接着雕花的木头柱子。走廊左边和东面的厢房链接处,有个一米左右的通道过去是公共场所。走廊右边和西面的厢房链接处有个同样的通道,西正房的背面拐弯就链接着村子中间正大路。走廊下面,东西两两边各三间厢房,南边的两间和西边的三间连接处就是出口通道。整个院子的房子都是石木结构,精雕细琢的花纹都是龙飞凤舞的,还有鸟雀虫鱼。东西两边的厢房要小一些,雕琢的花纹也相对的简单一些。

这样一座四合院子,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那三间偌大的正房是村庄里的学校。大门右边的那间和大厅,是四五年级的教室加通道。紧靠后墙是一条厚重的木楼梯,楼上就是一二三年级的教室。楼下右边的那一间,用木板单独隔起来,就是老师的寝室和办公室,还当厨房使用。我和伯父家的大哥,就是从这里开始上学读书的,那时,我们都住在半山腰上,两家的房子相距不到二十米远。

我们在这里上小学的时候,东西两边厢房里的住户人家,听说是打土豪的时候分得的房子。每当课间休息的时候,所有学生都在院子里玩耍,闹哄哄的。学校门口走廊和院坝相链接的五步石梯坎,被学生们爬上爬下的溜的非常的光滑。上午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趴在东西两边主家户的窗台上,去看人家煮饭,还会去人家的水缸里打水喝。

后来,村子里把学校修到了麦田大坝右边的小山包上,那三间正房又变成了供销社,主要供应煤油,盐巴,白糖,酒,还有布匹等等。再后来,供销社又搬到了大石板上面,那些人家背后的公路边上,这三间正房就住上了另外一户人家。再再后来,东边厢房的那一户人家,到大石板上面的公路后边,修了新房子,就把这三间经历了几个朝代变迁的旧房子卖给了我们家,那是上世纪八二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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