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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颗落日，终究还是落入了她的世界里。

(一)

      沓来雨，浸润了南方的这座城市。

      陈洛心里积着怨，她不喜欢上自修穿拖鞋。正举伞时，身后一个卷毛绕过她，径直走在她前面。

      恍惚间，她的深色幽瞳里有辉芒一闪而过，尽管陈洛是把他错看成了林纵，但她还是因此分了心。直到一旁的车连续鸣笛，她才回神，慌忙地迈开几步。

      秋风划过陈洛耳边，她的心乱了，只觉得微凉。秋分过后的第一场雨，淋溅的是她的世界。

      开学后的高三一届被安排到了和高一新生走廊相通的教学楼。说是相通，但两楼还是分别标着四栋和五栋。陈洛那时就知道，以后和高一仔少不了交集。

      听闻姐妹肖忆喜欢上了四栋学弟，想托陈洛帮忙要个微信。陈洛见过那男生的样子，不是能让她心跳剧烈的类型。

      陈洛懒，但肖忆答应事成之后送自己一盒颜料，在痛快接下这个差事后，她也没有拖延，整个过程她就说了一句话，男生便把纸条给递上。

      或许是任务太顺利，她下楼一个没站紧，差点跟一个卷毛撞上。

      当时陈洛已经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她抬眼，如同见证了川溪奔流，深陷进暮林晚秋。“抱歉。”少年青涩地让出道，回了教室。有那么一刻，她分清这是意外还是岁月的伏笔。

      “他叫林纵啊？”这次轮到她麻烦肖忆。“嗯，向他们班女生打听的。” 陈洛慢慢倚上走廊围杆，眼神不知何时多了几分柔和。

      在四栋，林纵和他们班兄弟在一起有说有笑，她瞄了没多久，他就像察觉到了视线一样转头望向她来。简盈敏捷地侧过脸，手脚的摆放少了些自然，她很快意识到刚自己的反应一一浮夸而明显。

      她用余光确认他还在看自己，便转身离开，身后那抹涩霞此刻正呈浓丽。

      她不知，在林纵看她时，眼神里也融了一点她对他的感情进去。

      陈洛经常照镜子，对自己，她显然是很不满意，她是完美主义者。虽然身边很多人说她有气质，但她明白这算不上什么赞誉，后来又遇见林纵，她更觉得自己的缺陷被放大到了极致。

      成绩也是，她和学霸不拈边，只上过前十，可能因为她是美术生，才更关心自己的外表和言行。

      然而林纵不同，他无需其它的装饰，就已足够耀眼。陈洛发现他的一个特点，很爱笑，笑里藏了诗，是四季变化的艳景，是转动的星系，更是不属于她的落日。

    再微小的概率，也会发生。

    陈洛想着，又举起那张那张校卡，反复观望。这是她在操场榕树下，偶然看到的。她当时刚从食堂买完早餐，懒散地在跑道走着，视野中一件橙色风衣格外眼熟，地上还有张卡，走进一看——校卡上赫然贴着林纵两个字。

    她知道今天是高一级跑操，估计是他跑太累，回教室才把这两样东西忘记了。

    陈洛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没做半点纠结就踩上四栋的楼梯来到他们班门口，把东西交代给一个小胖子后，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

    之后，肖忆不知道哪来的消息，说林纵那个班是尖子班。原来如此，陈洛茅塞顿开，他们下课鲜有人出去，竟是在专注学习。她为他开心，又有些失落，自己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是否能考上大学，还未尝可知，更别说还想以后跟他在一起。

    那天陈洛上课的时候，不自觉地攥紧了笔，她清楚地知道现在必须把成绩提上去。

    那段时间，她耳机一直循环一首歌，没事时也会哼上几句：“我能习惯远距离，爱总是身不由己。”

    下午放学她也能经常遇到林纵，那张被黄昏渲染的脸还是那样好看。

    就算没在一起，也不要忘记你。

    六月如期而至，她传来喜讯，美术艺考分数进了全国第十，倘若文化科能稳定，意味着她可以随便挑省重点。但她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收拾行李的那天，夕阳逶迤，她不自觉地把它和林纵联系在了一起。陈洛又一次假装路过他们班集，最后一次瞄了一眼她的卷毛学弟。

    蝉鸣叩响世人的心，不久，陈洛就收到了文化科的分数。披星戴月的努力换来了能改变命运的奇迹。她当然开心，只是笑中有泪。

    两年后，她终于也等到了他的毕业。在这之前，陈洛也回去看过林纵很多次。倚在熟悉的走廊，又看过更多不同季节的落日。

    她始终相信缘分，而缘分也没有辜负她的期许，同一所大学，她再也不用上地铁，坐公交去看望她的学弟。

    “方便了解一下吗？我们店刚开业。”陈洛本想拒绝，但又瞥了一眼，是林纵。她接过传单，故作镇定地说了声：“好。”

    “我们，见过吗？”他眼神把她锁死，她没想到他会来上这句，只是内心苦寒，依旧摇了摇手。

    后来她想，或许这会是个转机，周末她顺着传单来到一家奶茶店，本来也只是碰碰运气，但还真被她碰着了，一进门就看见林纵和周围人在笑。

    “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她忽然想起一个不知道在哪看过的句子。

      陈洛走上前台，虽然盯着招牌单，但她还是感受到了林纵的目光。“你来了？”他莫名对她讲，“嗯。”她尴尬回应。

      奶茶送过来的时候，店里已经走了很多人，她看到林纵在自己面前的位置坐了下来，她有点不知所措。

    他先开的口。

    “你今天怎么想到来这。”

    “不知道，可能因为刚好路过。”她以为自己很冷静，可赤红的耳根却把她出卖。

    “真的吗？”他又露出中学时期的那种语气，眼睛微眯，笑着端详起陈洛。

    “这杯奶茶算我请你。”

    “为什么，我们才刚认识啊？”她有点心虚。

      他又仰起头笑了。

    “我觉得我们之前就认识了……”

    她努力抑制冲动，终于直视了他的眼睛。

    他岔开话题，对她又没头没尾地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但她对这几年却只字未提，其实做过的事都有迹可循，林纵全都看在眼里。

      俩人彼此加了微信后，陈洛才发现眼前爱笑的男生此刻离自己这么近，原来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遥不可及。

    分别时，夕阳盛大柔情，她舍不得垂眸，暮色却慢慢入侵，他这颗落日，终究还是落入了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