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在知乎上看了个帖子,一下子将我童年最大的阴影与恐惧唤了出来。

那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非典时期,学校要求老师每天两次给小学生测体温。事发突然,老师要求学生从家里自带体温计来学校。那时候体温计很紧俏,药店里都卖断货了,能拿来体温计的就是一小部分学生。所以老师上午将体温计统一收上去,测了体温再还给小朋友。

那时候我有一只体温计,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托药店上班的邻居叔叔买的。因为非典搞得人心惶惶,四处买不到板蓝根,买不到醋,买不到体温计,所以我更加爱护。

一天早上,老师将大家的体温计都收上去,下午侧过一遍以后发下来了。我的前桌A同学没有拿到他的。

A:“我的温度计不见了。”

我:“哦,没发下来吗?”

A:“没有。”

我很爱惜我的体温计,所以很积极地帮他问老师。这时候他的同桌B说:“是不是你拿了他的体温计?”

我:“没有,这是我的。”

B:“不信,拿来看看。”

我给他看了,A说:“这个有点像我的。”

我:“你不要瞎说,我的没有写名字,但是包装的塑料壳外面磕破了一个缺口的,你看——”

B:“肯定是你拿了A的,故意磕的!”

A这时候完全相信了是我拿了他的体温计,一边从我手里抢,一边大声嚷着全班同学过来看:“周XX偷我的东西不承认,你们快看!”

众目睽睽,我看到大家的眼神都是鄙夷的,我说,我没有,这是我的体温计。

后来老师来了,A很激动地跟老师说我偷东西,我没有哭,也没有很大声地解释,这一切都发展得太快,我只是热心帮他找丢失了的体温计而已。班上大概有二十个同学有体温计,与我们相同的起码有十五支,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们两个这样怀疑我。

最后老师还是将体温计给了我,我的同学们叫我小偷,很憎恶地,小孩子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样单纯,或是残忍。

我将体温计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睡着了。翌日醒来,不知发了什么疯,还没清醒完全就去拿我宝贵的体温计,然后‘啪嗒’一声,体温计掉在地上碎了,水银散落一地。

我在未知的恐惧中,终于哭了出来。

如今想起这件事,依然很心酸,甚至无法好好组织自己的语言,将这个事情完完本本不带情绪地说出来,我做不到。这是我小时候受的众多伤害中的一个,但到如今我也忘不了被无辜冤枉的委屈,以及那些属于小孩子清亮的眼睛里无知的审判。如果要我来定义七宗罪,我想排名第一的就是无知。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跨过悲伤的童年,一开始就生活在这样文明的环境,也许这样,我才不会成长成如今这样一个阴暗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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