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加斯克
丹尼尔的生活本来一切按照预期进展,但失败的到来让他觉得生活中有太多可怕的事情。
因为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他选择酗酒。
如同很多被预先规划好的人生轨道所束缚的人一样,当生活全速脱轨时就会迷路,也会产生无法应对世界的压力与需求的焦虑。
最有可能诱发抑郁症的生活事件是触及了人内心脆弱的某个方面的一个事件。
如果焦虑是恐惧的外在表现,害怕某事会发生,那么当恐惧变成现实时,抑郁症就会发作。
丹尼尔是专病诊治中心的一位住院病人,他父亲是英格兰南部一所大学的医学教授。
他也一直在曼切斯特学医,但他意识到这不是他选择的职业。
期末考试前不久,他退学了,并继续酗酒,他从入大学起就开始酗酒了。
他现在已经二十八九岁,我开始怀疑他会英年早逝。
在他再一次严重的自杀未遂后,我们接受他入院治疗。
“这不是我想做的,这就是我那该死的父亲希望的……总是他自己想要什么……”他的讲话有些含糊不清。
“丹尼儿,你出去喝酒了吗?”我问。
“我喝没喝重要吗?现在无论如何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我已经迷失了自我……。”
“你什么意思,迷失自我?”
“这就是我父亲经常说的话:'你已经迷失了自我,丹尼尔。”他讥笑着模仿着父亲的傲慢语气。
我从丹尼尔的父亲打给病房电话里认出了他的声音,盘问我不愿意提供的有关他儿子的情况。
丹尼尔是一个成年人了,他的护理细节是保密的。
我能理解,这往往会得罪病人的亲属和护理者,但丹尼尔的父亲也不需要知道他要求提供的信息,而且他的儿子禁止我们搞家庭聚会。
除非出现丹尼尔再次离开医院的这样一个迫在眉睫的风险,否则我们没有理由分享他的信息。
而丹尼尔的父亲拒绝与我们的社工谈论他的忧虑,固执地希望我回答他的问题 。
当涉及他们的自己的家庭的时候,本该更明白事理的专业人士,有时却不善于尊重这样的界限。
丹尼尔开始哭泣,靠墙坐下,然后出溜到地板上。
我能嗅出他呼吸中烈酒的气味。
他的皮肤蜡黄,他的眼白看起来甚至比平时更黄,我知道我们的护士想让他出院,因为他违反规定醉醺醺的回到病房,但我也怀疑我需要了解一下更多正在发生的事情。
最终,他告诉了我。
“我今天在肝脏门诊见了会诊医生。他说我得了晚期肝硬化,所以,就这么回事。我受够了。我的生活糟透了,我是没指望了,我的父亲是对的。这个混蛋。”
我叫进来一位护士,我们合力把他弄上上床。
如果真有什么地方可去的话,他此刻也不适合去。
我能看出,丹尼尔认为他的生命已经了结。
问题是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被允许去决定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
因为他的父亲已经为他规划好了一切,虽然这一切在他看来似乎如此,他仍然试图取悦他们——却失败了。
难的是要努力帮助他发现他想怎样度过他的一生,不管他的余生还有多长。
我担心他会逃避这一挑战,继续用酒精来毒害自己,仅仅是为了加快了结他的一生。
护士长桑迪,几分钟就到了,“如果他一直喝酒,他会……我的上帝!他一直在服用什么?”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可能是酒精,但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我认为我们最好把它送到楼下的急诊室。”
那天晚上的晚些时候,丹尼尔住进了一个内科病房。
我打电话通知了他父亲这件事,比起关心儿子健康,他似乎对自己更失望。
丹尼尔从我们病区搬走几星期后去世了。
他的肝功能硬化了,在那时(不像今天),通常不向酒精性肝病的患者提供肝移植。
我曾希望他能够获得另一次生命的机会,让他从对酒精的依赖中挣脱出来,摆脱掉郁闷的情绪。
有些人喝酒是因为他们很郁闷,而有时喝酒会让你感到沮丧。
我们很难弄明白两者的因果关系,并且如果一个人仍然酗酒,那么无论是药物治疗还是心理治疗,都很难医治抑郁症。
丹尼尔得到的关于他肝脏的信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证明了他父亲对他的评价一直是都是对的。
然而不幸的是,关于这一点存在着一个可怕的必然的自我应验,鉴于他消耗的酒量。
“我开始喝酒,因为我无法忍受生活,”丹尼尔曾经告诉我。
当我最后一次在综合医院探望他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酒精使生活变得更容易忍受,我可以忍受痛苦,我可以睡觉,我可以忘记这一切。”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借酒消愁,愁更愁,我感觉更糟了。尤其是上午最要命,但是如果我试图戒酒,我就想自杀,所以我只能继续灌酒,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是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笑,他不指望得到答复。
“谢谢你来看我,我很抱歉,不能更好的招待你,医生,但是这里不许豪饮,你知道的。”
我在职业生涯中见过许多人,他们几乎相信真的有可能神奇的规划出你未来的生活。
他们也试图规划他们孩子的生活。
有时他们似乎可以做到,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的生活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切都按照预期进展。
然后他们遭受了失败。
这个失败与他们的自我意识以及他们的生活目标的关系越密切,他们就越难接受失败。
在考试失败中,我暂时失去了理智。虽然我认为我已经安全勾勒出我下半辈子的蓝图。
我很肯定,这是我读独自一个人完成的计划。
我不理会任何想法,我,也像丹尼尔一样,可能一直试图在某种程度上取悦我的父亲,即使我的父亲死了,灰飞烟灭。
我现在意识到我实际上在弥补我父亲去世之后威胁出现的裂痕。
当时,我只是似乎暂时迷了路,然后再次找到路而已,但是我没能明白 ,可能我真正需要的是脱离预先规划好的人生轨道。
我知道,有时当生活全速脱轨时,那些混乱的时刻传递重要的信息。
有关我们有生之年需要改变的事情——以及我们,和其他人对我们自己抱有的执着的期望,而我们需要挑战这些期望——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
如果我们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可以再次向实现自己目标的方向慢进一步。
如果我们自己选择了这些目标,我们成功的把握会更大一些。
摘选自《沉默的另一端》(英国)琳达.加斯克(Linda Gask)/著,秦燕萍/译,海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