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十岁,日子像是被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童年的往事总是不经意地涌上心头。记忆的匣子一旦打开,首先浮现的,便是奶奶家那扇黑色铁大门。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木门是最常见的院门,条件差些的人家,甚至用自家绑的木栅栏来遮挡门户。奶奶家的这扇铁大门,在一片质朴的乡村景象里,显得格外醒目,也无声地诉说着我们家还算不错的生活条件。每次看到它,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便会油然而生。
奶奶家住在一条南北贯通的胡同里,地势南高北低,而我们家正好处于胡同的中间位置。那时候,我最喜欢下雨天。乌云一压过来,我就兴奋得不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面,满心期待着雨水的到来。等南面的污水顺着地势缓缓流过来,我就像脱缰的小马驹,全然不顾淅淅沥沥的雨,“嗖”地一下把脚丫伸进水里。
奶奶每次都会站在铁大门底下,眉头微皱,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小心水里有吸血虫,会从脚底板钻进皮肤,顺着血管不停吸人血嘞!”刚开始,这话把我吓得够呛,每次玩水都战战兢兢的。可听得多了,也就左耳进右耳出,继续在水里欢快地蹦跶。脚丫被雨水温柔地冲刷着,那种清凉又奇妙的感觉,至今都让我怀念不已。不过,我还是会时不时地低头盯着水里的脚,心里既害怕又好奇,特别想亲眼看看那可怕的吸血虫到底啥样。
那时候的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汉子。我的玩伴儿几乎全是男孩子,我跟着他们一起爬树,像个灵活的小猴子,手脚并用就爬到了树杈上;上柴火垛也是常有的事儿,大家在上面嬉笑打闹,一不小心就滚落下来,浑身沾满了稻草,也毫不在意;过年的时候,还一起放炮,胆大的我总是抢着去点火,“噼里啪啦”的炮声里,满是童年的欢乐。现在想想,奶奶当时带我,肯定操碎了心。
在雨水里玩够了脚丫,我就会跑到家门前的小槐树下。那棵小槐树,就像是我的好朋友,静静地站在那儿,任我“折腾”。我会猛地抱住树干,使劲摇晃,树上积攒的雨滴瞬间像黄豆一样,“噼里啪啦”地洒落在我身上。每一滴雨打在身上,都像是大自然给我的一个亲密拥抱。我乐此不疲,一遍又一遍地摇晃着,尽情享受着被雨滴砸中的痛快。那时候的我,无忧无虑,无所畏惧,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游乐场。
如今,岁月的车轮已经滚滚向前,奶奶家的铁大门早已斑驳生锈,胡同也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小槐树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砍掉了。可那段童年的时光,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永远镶嵌在我心灵的深处。每当我在生活的琐碎与疲惫中感到迷茫时,那些温暖又美好的回忆,就会像一道光,照亮我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