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不要让女人在黑夜中孤寂
作者:包敏敏
翟永明在《女人》组诗的序言里写道:“作为人类的一半,女性自诞生起就面对着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对这个世界最初的一瞥必然带着自己的情绪与知觉……她是否竭尽全力地投射生命去创造一个黑夜?并在各种危机中把世界变形为一颗巨大的灵魂?事实上每个女人都面对着自己的深渊——不断泯灭和不断认可的私心痛楚与经验——并非每一个都能抗拒这均衡的磨难直到毁灭。这是最初的黑夜,它升起时带领我们进入一个全新的、一个有着特殊布局和角度的、只属于女性的世界,这不是拯救的过程,而是彻悟的过程。”
她的诗歌留给了我们无尽的空白点,使得诗歌构成要素大部分处于潜在的状态,我们根据诗歌语言各种语义的暗示和限制,根据自己的人身体验和生命阅历,调动我们的身体感官用想象主动填充这些不确定的部分。“我不快乐也不悲哀,靠在已经死去的栅栏上注视你们,我想告诉你,没有人去拦阻黑夜,黑暗巳进入这个边缘”诗人通过她独特奇诡的语言风格和惊世骇俗的女性立场塑造了一个私立的象征,将黑夜意识与女性的“潜意识”结合起来,使女性形象的内涵不同向度地扩展,而所谓“潜意识”就是弗洛伊德提出的一种潜藏的无法察觉的意识体验,在这里理解为是各种最原始的的女性生命感性经验的潜移默化式的沉淀。“当我双手交叉,黑暗就降临此地,即刻有梦,来败坏我的年龄,我茫然如不知所措的陷阱,如每个黄昏醉醺醺的凝视,我是夜的隐秘无法被证明”。海德格尔强调:“语言是我们生存的世界”,的确世界就隐而不漏的藏在语言的后面,女人本身有时比深沉静谧的夜更复杂神秘。“黑夜”是千百年来男性话语压抑与遮蔽下的女性隐秘空间,也是女性自我世界发现和确立后在黑夜的梦幻之中为自身开辟的“私人化”的生存与话语空间。
渴望
今晚所有的光只为你照亮
今晚你是一小块殖民地
久久停留,忧郁从你身体内
渗出,带着细腻的水滴
月亮像一团光洁芬芳的肉体
酣睡,发出诱人的气息
两个白昼夹着一个夜晚
在它们之间,你黑色眼圈
保持着欣喜
怎样的喧嚣堆积成我的身体
无法安慰,感到有某种物体将形成
梦中的墙壁发黑
使你看见三角形泛滥的影子
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
不可捉摸的意义
星星在夜空毫无人性地闪耀
而你的眼睛装满
来自远古的悲哀和快意
带着心满意足的创痛
你优美的注视中,有着恶魔的力量
使这一刻,成为无法抹掉的记忆
——翟永明选自组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