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早晨,阳光纯净透明,从学校教学楼上方投射下来,带着黄晕的光,照在孩子们的脸上、身上、脚下,映着花园里各色绽放的花朵,还有晨光里未散的露珠,娇艳欲滴,轻盈清新,朝气蓬勃,让人心生怜爱。
这些景象,尽管如此迷人,可是校园里,人们似乎已经不关心这些了。学生们关心的是,没做完的作业,老师会不会查出来,查出来会不会告家长;班主任们只关心:学生们到齐了没有,校园的卫生打扫干净了没有,还有学生的家庭作业完成了没有。学校的集体办公室里,教师们只关心上课时间到了没有,不久之后的考试成绩如何,一学期有没有得什么荣誉证书。
这种想法,其实以前老师们会偶尔想起。老师们以前大部分时间和精力,用来考虑,如何备好课,上好课,教育好学生。自从这个办公室新来了一位教师,集体办公室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姐,你弄啥呢?妹子刚刚跟编辑部联系了,给你的那个国家级的证书马上就来了……你只要记着就好!……以后有什么好事,你也想着妹子就好。”“老哥,你好,你把你的信息发给我,我给你弄个“宋庆龄科技发明奖”,……这是碎碎个事。你后面有课题了给我一个。”集体办公室里,打电话的是一个中年女教师,身量又胖又高,说话高嗓门大语气,穿着深紫色拖地长裙,不长的带自来卷的头发,张牙舞爪的分布在圆硕的头上。栗色的圆脸上,五官略显突出。露在外面粗壮的胳膊,与衣服掩饰不住的富贵包,显得虎背熊腰,略有江湖女侠风范。每天从早到晚,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出去,谈话的主题,就是给她“老姐,老妹,老哥”弄荣誉证书或发表论文,她的那些亲戚都是些在位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的电话从不避人,似乎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艳羡她。
“小兰,给我倒杯水!”“老李,今晚轮到你给咱管饭了,吃啥档次,由你决定!”同她一起来的几位老师,对她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原来人家有两把刷子,用她自己的话说是“科学权威”“泰斗级人物”,能耐就是能获得大量的荣誉证书,还有轻松的发表文章。从她每日来往的电话里可以听出,她给很多她的“朋友”都成功的弄了一个又一个证,想给谁弄就给谁弄,可谓神通。
她的确吸引人。她吸人眼球之处在于,弄荣誉证就像探囊取物,百拿百稳,发表“文章”可谓高产。而且等次还比较高,动辄省级、国家级。她凭借这个本事,拉拢贿赂了不少对她有用的人,人际交往面上通领导下至百姓,追随者熙熙攘攘。
这年头,荣誉证是各种评优升职的重要参考,所以追随者络绎不绝,一时间,办公室里识时务者,有给小恩小惠的,有改口叫姐的,甚至有送饭送衣服的。“魏科学”每天被鲜花美言簇拥浸泡,无不自满。
她经常在在办公室大放厥词。先是骂原来学校的校领导,说女校长是男校长的几姨太。但凡能力或名号超过她的人,就会得罪她,接着就得接受极尽恶毒的话,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身上的一言一行,在他的嘴里“臭如狗屎”。还有那些她的朋友们,应该是没有隐私的。魏科学可以把朋友的隐私,从朋友她妈她爸那里说起,一直说到如今的家庭工作,魏科学最喜欢在人多时,开始讲朋友的故事,办公室里的人,就像听故事,一个接一个。她最能称得上闺蜜的,是某关小学的阿诺。听起来,这个女老师的一生够苦难深重的了,魏科学把对朋友做的“好”事,极尽显摆出来,表现她魏科学为人“两肋插刀”。阿诺的父母的爱恨情仇、亲姊妹的离家出走、阿诺婚姻的不幸、丈夫意外死亡等隐私,还有阿诺家族所开的家庭会议,她都在场……所有细节,魏科学都在办公室里给大家讲了。她宣扬她如何给阿诺家拍板定案的,如何在阿诺丈夫的葬礼上装哭的。我没有见过阿诺,但在魏科学的嘴里,我了解了阿诺。同时,为阿诺有这样一个“朋友”而担忧。
魏科学所讲的故事,涉及面之广,细节之细,足见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的另一个朋友和她一起支教的,转身一出办公室,魏科学就开始宣扬,又说她父亲怎么抛弃她母亲的,又说三十年前她的谈恋爱的对象怎么怎么……魏科学不光说别人,也说自己。说她怎么打婆婆,怎么打老公,怎么砸婆婆家二楼的窗户,说她的前夫怎么传销,说离婚后,教育局里的谁追过她,她根本看不上,……魏科学的心理素质确实强大。心里装的事情多的让同事们瞠目结舌。似乎可以推断,除了拿荣誉证书,她平时最关心的,就是愁谁家烟囱冒烟。而她自家的烟囱,可能平常不冒烟,这是从她每天派饭的举动推测出来的。
真正让人见识狼是麻的,是魏科学为自己“声张正义”。
月查时,镇教委查上课教案,魏科学上课没带教案。这放在别的老师,就是明显的教学事故,不知道要接受怎样的通报批评和处罚。而魏科学并不慌张,她开始打电话。给教委主管老师的电话,放外音,让全办公室的人听。镇教委的主管老师显然是不敢通报魏科学,软话说了一堆,最后文件下来,通报的问题一大堆,就是只字未提魏科学。教委的通报文件一下来,魏科学就把文件发在学校办公群里,予以显示。她肯定比学校校长接到文件要早。
一年一度的赛教如期举行,魏科学今年的一个目标,就是要拿下县级赛教名额。镇级赛教未开始,魏科学就已经安排好了,电话给镇教委的主管“我要上xx一课”“我要上县赛教”,“不光我要去,我的妹子xx也要去,我们要一等奖!”魏科学的电话从不避人,人家就要上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神通。结果一般都是如愿以偿,张灯结彩,“威名大显”。让人感觉,镇教委的章子、县教研室的章子、包括市科协、省科协的章子,都由她掌管。
泼妇是这样显露出来的。有一次月查通报,教务处就说:“这次查的结果都比较满意,只是要提醒一下小魏,给学生的作业日期要准确,阅号不能超半月时间。这万一上面查下来,就不太好了。”这句话,捅了马蜂窝。魏科学破口大骂,呲牙咧嘴的,好可怕。她首先电话打了一世界,然后骂了一月余。啥话脏骂啥话,显示她的过人之处,显示她的母老虎屁股不敢摸。
魏科学的心里,她走过的学校,和她共事过的人,没有一个能让她看上的。偏偏就在她最看不上的人中,有两个参加教学能手竞赛。这魏科学真的是积极“支持响应”。镇级赛教未开始,魏科学就说,“你们好好上,姐给你们上课!”“姐这是啥都有了,不想再费那心思,万一死在镇上,姐嫌“神”。”在“科学姐”的担忧里,这两个老师一路冲到市上, 魏科学又说了,“赶紧找人找关系,要不,就不知道怎么死了!姐就不淌那浑水了。”比赛在即,老师需要好好研读文本,而办公室就是魏科学的办公室。她一会儿讲“故事”,一会儿说是道非,一会儿打电话(但凡电话,一律扩音),一会儿看抖音刷手机视频……那声音,谁能安静看书,谁就有“列宁马克思”的意志。教学能手赛教结果出来了,魏科学开始发表定性言论:“依她俩的能力,能评上?……那是找人寻关系了!那是花钱买的!否则……哼!”嗤之以鼻的不屑,加上蹩嘴的表情,真是一道风景。后来,就不知为什么,就天天骂街,在办公室骂,在教室外面骂。其他人屁都不敢放。办公室里像死了人一样,死寂,全由魏科学一人耍大刀。
期末,魏科学所带班级成绩不错,评优树模,魏科学及她的妹子们都有优秀,校长宣布完决定,魏科学高举双手,大声赞许:“好!”“鼓掌!”
这是魏科学压抑了一年的释放,她胜利了!她的胜利,更证明,她是对的,其他跟她对着干的,都要遭报应。就像她经常在办公室里骂的:“全家死完!”像这样一个放弃家庭,将毕生价值都放在工作上的魏科学似乎真的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