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一曲远,曲终人不散

      我很少能将一部电视剧看完,除非它有很强的吸引力,《陈情令》就是其中的一部。2019年的夏天,我第一次看完,内心有不少波澜,剧中人物鲜活,各有各的特点,你无法完全去恨一个原本十恶不赦的坏人—金光瑶,也无法去定义一个人的成长—聂怀桑,每个角色的经历都折射出他为何能成为那样的人,如果当初有选择,会不会又有不同?

      人生无常,历经世事,有些人迷失了,有些人深揞世道,难得的是,那人历经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16年前,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听学,翩翩白衣正少年,世家公子魏无羡一句“许我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坚定了他的侠义之心。蓝忘机得一毕生知己,辗转千回中,守护了自己的知己之心。

      日后,魏婴为了救下温氏余孽中的弱小无辜—温宁、温情姐弟,被小人算计,正义之举被世人曲解,穷奇道别离那晚,魏婴和蓝湛,两个胸怀大义、惺惺相惜的少年郎,在这里有了一段深刻的对话,蓝湛担心魏婴此去坐实了离经叛道,从此与正道相抗,不容回头,他问:你可想好了?魏婴回:“离哪本经,叛何方道?蓝湛,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们一起许下的诺言,许我一生锄奸扶弱,而如今你告诉我,又孰是孰非?孰黑孰白?”随即举起陈情挡在两人之间,如果他跟所谓“正道”终有一战的话,他宁愿现在跟蓝湛一战,死在他含光君的手下,也不亏了。蓝湛低头不答,片刻又缓慢退后两步,他无法跟魏婴对抗,只有放魏婴“叛逃”。这两步退得无奈又隐忍,退得心中衡量“是非”的天平不住摇摆,退得撕心裂肺却又无能为力。那晚大雨打湿了两个少年的心,蓝湛放下了雨伞,抬头只见一滴泪混合雨水滴下脸庞,孰正孰邪,孰黑孰白,这世间之事,是否都有定规定法?然事无定法,所有的是非曲直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没有办法用一个标准判定所有的人和事。如果不能以黑白是非定标准,那么如何才能定一人之心?他想守一人,带回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而那个人,并不愿,魏婴所求的锄奸扶弱此刻是孤独的,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他偏要一条独木桥走到黑,但又是多么想蓝湛能站在他这一边啊。

      “穷奇道叛逃”后,魏婴跟仙道正统决裂,退居到夷陵尸山自立门户,从此世间再无白衣少年公子羡,只有夷陵老祖魏无羡。在这座山上,魏婴放弃了世家公子年少成名,何等恣意的名声,跟曾经珍视的云梦江氏站到了对立面,师弟江澄痛恨他:你是不是有英雄病?你觉得世上就你能救他们是吗?还是你觉得你才是那个真正懂云梦江氏家训的那个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所不为,方有可为。

     他魏婴便是知,何为不为,何为有所为,何为不可为而要为之。将此家训诠释的淋漓尽致。人有所不为,不欺凌弱小,不落井下石,不随大众伤害无辜之人.,魏无羡看到温氏之人被欺凌,他不会跟着所谓正道一起去欺凌无辜之人,他为温氏姐弟,和正道之人划清界线,便是有所不为之后的有所为,是真正的侠者。

      三年后,蓝湛曾去夷陵找过魏婴,千里之行,只为探访旧友,魏无羡很开心看到故人,并且还是在人人对他喊打喊杀的时候,一切都变了,他不能再回莲花坞,不能再和江澄斗嘴卖乖,不能再喝到师姐的莲藕排骨汤,不能再光明正大的走在世人面前做他的世家公子了。他看到魏婴苦中作乐的状况,道:是否还有别的选择?魏无羡说:别的选择?那山上的这些人怎么办?蓝湛,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蓝湛又一次沉默了,他知道就算重新选择,魏婴也还是会选择这条独木桥,这便是魏婴。

     由于中了金光善与其子金光瑶的诡计,魏无羡最终没能保全温氏姐弟。陈情一出,人人忌惮,就算他修的是别人口中的邪魔歪道,也能一骑绝尘,那么,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一个可以人人喊打的靶子。要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千百种法子。当一个人能力太强,就有了被群起攻击的理由。又一次在不夜天城,围剿魏婴,上一次在这儿的围剿,是作恶的温氏,原来喊打喊杀只需要一句口号,一个名头,也许目标真的是作恶多端的坏人,也许是看不顺眼的好人,魏婴在这场围剿他的战斗中,看清了各大世家贪婪的嘴脸,他们就是要去掉一个比他们强大的人,尽管这个人他锄奸扶弱,但他挡了太多人的道了,就连他自己练出的阴虎符也是邪门暗器,谁会允许一个这么强大的武器在这样一个强大人的手上?大家嘴上喊着捉拿夷陵老祖替天行道,实际上都想趁机得到阴虎符。在一片混乱中,魏婴的师姐江厌离被设计出现给误杀了,师姐是魏婴在世上唯一不能辜负的人啊,世上最好的师姐不在了,何时再能闻到她那一声阿羡?魏婴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他回首,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也许哪都错了,没有他所谓的坚持,他是不是还能守在最亲的人身旁,他救的温氏姐弟,也被挫骨扬灰,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家破人亡还是众叛亲离呢?在巨大的绝望中,他选择按照大家希望的那样,去死吧,他撒下了蓝湛苦苦拉着的手,从万丈悬崖跌了下去了,尸骨无存……

      如果说16年前的故事,是一个少年从意气风发到嫉恶如仇再到心灰意冷,那么16年后重生的他,是否依旧是那个不忘初心的明媚少年呢?

    16年后,魏婴被莫玄羽“献舍”,夷陵老祖重生,一开始他是不想见故人的,那已是他的前尘往事了,他不想去触碰。可问灵十六载,等一不归人的蓝湛,怎会放弃?一首忘羡,让蓝忘机认出了他,便再也不敢放手了。

     忘羡重遇,这一次,魏无羡真的被带回了云深不知处,藏了起来,蓝忘机没有束发,低头抚琴,等待他的故人醒来。他闻声抬头:“你醒了?这十六年……”魏婴转过来同声说“这十六年,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哪,你信吗?”蓝湛微颔:“我信”。纵是不知身在何处,醒来了,怎能当梦一场?前尘往事娓娓而来,终究是逃不掉,这一世要如何活?庆幸的是,始终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是蓝湛,魏无羡心想,原以为自己人江澄会一直站在他这边,而蓝忘机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而事实确是颠倒的光景。至于江澄,他是有意躲着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之间有太多羁绊,已经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道得明了。当初与其说是云梦江氏弃了他,不如说是他选择了离开熟悉的亲人去守护弱小,还阴差阳错的让师姐与她的丈夫金子轩丢了性命。江澄把这一切全都怪到了魏无羡头上,不怪他又能怪谁呢?江澄内心是煎熬的,他最不想憎恨的人是自己的好兄弟,但命运之掌,翻云覆雨,谁又能说得清楚是谁的错呢?毕竟是他魏无羡先食言了,“姑苏有双壁,云梦就有双杰”是早期魏无羡对江澄所做的承诺,那个时候的他是活泼,没有烦恼,遇到狗只会叫江澄的魏无羡,以前的江澄与魏无羡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意难平”。

      可是只要两个人都活在世上,怎么都会碰到的,问灵十六载的不光是蓝忘机一人,其实还有江澄,他也找了魏无羡十六年,只有要一丝丝他回来了的消息,他便捕风捉影,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他一方面希望他回来,而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回来,他有一个自己一生都无法面对的兄弟,他心中的那些不平该向谁发泄?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可心境却大不一样了,魏无羡此次重生是被聂怀桑请进局的,他又一次被牵扯进是非中来,而这次的经历将是一次释怀之旅,对毁誉得失的重新衡量。在这场精心布局下,蓝忘机与魏无羡一路相随,追本溯源,寻找真相,再一次次抽丝剥茧后,揭露出人性的复杂与丑陋。金光瑶——全剧最善于伪装的坏人,永远一副体贴入微,八面玲珑的形象,让人如沐春风,在这幅外表下,他却弑父弑妻弑子弑兄……什么坏事他没干过,一切挡他往上爬的人都得死,他是导致魏无羡与云梦江氏前世悲剧的幕后黑手,可以说没有他的推波助澜,魏无羡不会经历那些生死离别,但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却唯独没有害过一个人,就是泽芜君蓝曦臣。泽芜君是第一个对金光瑶深信不疑且心心相惜的人,他能对金光瑶的境遇感同身受,就是这一份感同身受的怜惜,让金光瑶到死都要护住这份他不敢奢望的情分。从卑微的私生子身份中走来的金光瑶,还对一人有知遇之恩,这人就是名门仙家所看不起的苏宗主苏涉,此人原本是蓝氏的外门弟子,在仇人岐山温氏的淫威之下,为保自己一命出卖了蓝氏,随后离开了蓝氏,成立了苏氏小门宗,由于这些背景,为多数大门宗所不齿,自然也得不到一丝尊重。但这样的一类人却因为金光瑶能叫得出他的名字,对他夸赞有加,就能死心塌地为金光瑶所用,日后不惜以自己一命换金光瑶的生路。这两人看似一样,从少年时便没有得到重视跟关爱,骨子里都是卑微的,他们需要肯定,得不到,便走入了极端,为达目的不惜践踏他人。如果当初有人护他们于少年时,如今会不会有所不同?人性是复杂的,他们被坏人欺辱,自己也变成了坏人,本末倒置,终究逃不过人性的审判。他们无疑是卑劣的,却也守住了一份舍命的情谊,保留那一份人性之美。

      最终,大仇得报,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得以安息,毁誉得失难成定论,公道自在人心。故事讲完该要结束了,忘羡一曲远,曲终人不散,有人说过,这山川风物四时美景,真是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觉得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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