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无关风月

主题词:火车  裁缝  蛋糕  电影  爬山

二十年前,他承诺过,要带她爬一回泰山。体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

此刻,是盛夏的正午。他们终于站在了泰山顶上。

早晨四点二十分从山底红门出发,一路徒步攀登。经过六个多小时,终于站在这个令无数人神往的“玉皇顶”上。

平台上聚集着很多人,无疑都是挑战成功者。许是一路辛苦,体力消耗过度,几乎听不到胜利后的欢呼呐喊。人们仿佛约好的似的,三五成群拍照的,说笑的,吃东西的,像极了普通景点的普通场景。

他俩站在一块岩石上,静静的望向远处,云雾缭绕,山峦层叠,人间仙境一般美。

当年,他们都年轻,在同一座南方的城市上大学。两个校区相隔大约5公里。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活,比较单调。每到周末有好事者会在教室里简单布置一下,举办舞会。同班的、邻班的、甚至邻校的,或是老乡,只要愿意,都可以来参加。朦胧的霓虹灯下,伴着音乐,快三步快四步、慢三步慢四步、还有刚刚兴起的迪曲-------正值青春的他们,以这些或舒缓或激烈的舞步,宣泄着过剩的荷尔蒙。

那天,在她班里的舞会上,他请她跳了一支舞。顺便攀谈,得知他也是西北人,而且在同一个省份。他很活泼,说是周末无聊,到处客串,今天凑巧过来玩。

在那个年代,在南方偶遇北方老乡,是一件很令人振奋的事。那时全国大学扩招还没有实行,上大学本就不容易,北方人报考南方的大学更是稀少。他们愉快的聊起家乡的拉面,清真八大碗,炒烩肉。

后来的日子,又以老乡的身份吃过几次饭,交谈甚欢。

快放假时,两人相约一起坐火车回家乡。

那列由南向北行驶的火车,到达她的城市需要30多个小时,之后,他还得坐2个小时才能到达他的城市。

漫长的旅程是孤寂的。

除了看景,看书,剩下的就是聊天了。他很健谈,也不拿她当外人,主动谈他的家庭情况。他父亲早逝,母亲是小镇著名的裁缝,技术高超,生意兴隆。他与弟弟都很争气,成绩优异。他不但话真诚,行动上也很配套,看她水杯没有了,不声不响接过杯子去接水。看她从铺上下来,赶紧离开临窗的小凳子,让她坐下看外面的景色。一切自然而然,像是一种惯例。这对作为家里的老大,一直处于照顾别人角色的她来讲,不得不说,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享受。

显然他是一个踏实,认真,真诚的人,可以说是具备了做人的很多基本品质。渐渐的,她对他产生了信任和些许好感。

第二天早晨,她接了电话。

“-------妈,没事的,生日每年都过嘛,一年不过无所谓------”

那天是她的生日,而火车到达她的城市是凌晨六点,也就是说,她的生日注定得在火车上过。得知这一切,午饭时他特意拉她一起去餐车厢里。火车上没有生日蛋糕,只能用一块普通小蛋糕充当,还点了两个好菜。

那个生日有点朴素,但却很特别。

多年后,当她回味起那一幕,依然有浓浓的感动和无尽的温暖。

这一路,他尽了全力来陪伴她。如果非要理解为,是对她有好感,好像也说得过去。如果理解成他就是这样一个细心的人,单纯在尽一个朋友之责,也没错。

她对他呢,情感复杂。有感动、感激,亦或片刻的心动。

回家的日子,忙家务,见老友。那时没有手机,偶尔的挂念只会在心里。

新学期开学后,他们又见面了。像一对老朋友般,喝奶茶,逛书店。也看电影。

当年电影“泰坦尼克”刚刚在全国上映。这部悲情大片吸引了无数中国观众。影片结尾处是高潮,rose在木板上,jack胳膊扶在木板上,下半身浸泡在水中。他一边与死神作斗争,一边安慰鼓励rose。

“你可以脱险,你会活下去-----”

“我们生一堆小孩子,然后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会有人过来救援-------”

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他扭头紧紧搂住她,并用纸巾轻轻试去脸上的泪。轻声安慰,别难过,这是故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是个慢热的人,以她的个性是不会这么轻易允许亲密接触的。但在当时的情境下,竟然默许了。电影散场后,她的手还在他温热宽大的手掌里。

还没来得及热恋,就面临分别。

他比她早一年毕业。之后,顺利回到家乡谋得一份机关工作。回到西北是母亲的心愿,也是做儿子的责任。

一年后,她也毕业了,直接去往上海。国际大都市是她一直向往的和憧憬的。

这段情无疾而终。再见,变成再也不见。

二年后,他结婚、生娃,养家糊口。像所有小地方的人一样,生活简单、平静知足。

偶尔在街上看到与她相似的女子,那些云淡风轻的往事会突然涌出。原来,它们都藏在角落里,一刻也没有消失过。

他曾答应她,要一起爬泰山。她撒娇,爬不上去怎么办。他豪气冲天,我背你上去,咱有的是力气,边说边举起右胳膊,晃了晃,以示力量。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她在上海这所国际大都市一呆就是十年,与所有打拼的人经历相似,不断的换工作,遭遇良人或渣人。起起伏伏,凭着坚强和一股不服输的韧性,最终站稳了脚。房子和车子都在名下。这座城市带给她的,除了精神的成长和能力的提升,还有思想的变化。

她已经对结婚不抱任何幻想,经历太多男人,发现他们无一不是心怀鬼胎,见利忘义。她终于相信,那种单纯的情感在这座城市里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座缺少爱情的城市。

单着也挺好。只是,每当夜晚来临,无端的孤寂还是会充满整个房间,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忽一日,她接到他的电话。这是分别十年后首次联系。

她一下子激动起来,一定程度上,这个在她生活中消失的男人,承载了她对爱情最美好的想像。是的,当年他给了她纯美的情感体验,对这个男人,是充满感恩和怀念的。

“费尽周折打听到了你的号,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他的体贴细致依然如故。

“爱人遭遇车祸去逝半年了,我想去上海转转。如果你方便,我们见面聊聊。”他接着说。

她百感交集,有激动,有心疼,还有期盼。

接下来的话题,海阔天空,越来越轻松。

“你曾说过,要带我爬泰山,记得吗?”

“我一直记得。”

“我欢迎你来,顺便帮你实现诺言!”

“谢谢你!”

兜兜转转,有些情,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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