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江山之斜阳草树 双燕纷飞8

长乐王慕容盛闻变,欲驰赴哀,张真劝阻道:“燕祚倾覆,宗室寥落,赖君复起,不可轻往。兰汗既敢弑君,王去不可幸免。”

慕容盛泣下道:“孤今以穷困来归,兰汗遂生性愚残,必念婚姻,不忍杀我。旬月之间,足以展孤情志。况父死不吊,枉为人子。”遂往见兰汗。

兰汗见慕容盛至,奇道:“尔不惧死乎?”

慕容盛叩头道:“王为我父,灵帝亦我父,父死子不吊,世间有其事乎?父欲杀子,世间乃有其事乎?”

兰汗闻之,一时语塞。

兰加难在一旁悄声道:“斩草必除根,死灰有复燃。”

兰汗点点头,正欲挥手令人将慕容盛推出斩首。

其妻乙氏及慕容盛妻兰妃从殿后转出,哭拜于地道:“长乐王无罪,奈何杀之?若其必死,妾等从之。”

兰汗恻然哀之,问慕容盛道:“孤杀乃父,你恨否?”

慕容盛再叩头道:“天命如此,乃借大王之手为之,何恨之有?”

兰汗大笑,乃释之,任其为侍中、左光禄大夫,亲待如旧。

兰加难兄弟在旁顿足道:“我辈必死于女子之手。”

兰汗乃留慕容盛居于宫中,兰堤、加难屡请杀盛,兰汗不从。兰堤骄横荒淫,对待兰汗多无礼,慕容盛因而间之。由是兰汗兄弟互相嫌忌。

燕太原王慕容奇,乃慕容楷(慕容垂侄)之子,兰汗之外孙,兰汗亦赦之不杀,任其为征南将军,与慕容盛暗通款曲。慕容盛潜与慕容奇约定起兵讨伐兰汗,慕容盛为内应。

慕容奇逃出龙城,起兵于建安,众至数千,兰汗欲遣兰堤讨之。慕容盛劝道:“慕容奇乃黄口小儿,未敢办此大事,岂非有假托其名欲为内应者乎!太尉兰堤素骄悍不法,不宜委以大众,恐日后倔强难治。”兰汗深然之,罢兰堤兵权,另遣抚军将军仇尼慕将兵讨伐慕容奇。

兰汗侄兰全立功心切,不听仇尼慕劝阻,率兵出击,慕容奇佯装败退,引其来追,见其入彀,遂返身杀回,伏兵四起,将兰全阵斩当场,其所率之兵匹马不返,仇尼慕只得率大队退屯乙连,与慕容奇相持。

龙城自夏不雨至于秋七月,兰汗大惊,以为天降惩戒,日日诣燕国祖庙及慕容宝神座顿首祷请道:“陛下恕罪,万事皆加难等人为之,与汗与干,望早降甘霖,救一城百姓。”

兰堤及兰加难闻之,大怒,且惧诛。七月十五日,兰堤兄弟相与率所部袭仇尼慕军,仇尼慕不备,大败。

兰汗闻报大惧,遣太子兰穆将兵讨之。兰穆行前对兰汗道:“慕容盛,与我等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其人阴沉狡猾,必与慕容奇内外勾结,此乃心腹大患,宜早除之。”兰汗思之再三,决心杀慕容盛,令人召其前来。

兰汗妻乙氏侦知,忙命人告之慕容盛妻兰妃,兰妃告之慕容盛道:“父王召你,千万不可前去。”

慕容盛遂称疾不出,兰汗使者入屋察看,见慕容盛面色惨白,汗出如豆,惊问何故,兰妃哭道:“昨日太子将出征平叛,大王过府赴宴为之饯行,归家后便腹痛不已,不知何故?”

使者回报兰汗,兰汗嗔怪道:“太子已为之,何必令孤担此恶名?”遂不复问。  

李旱、卫双、刘忠、张豪、张真,皆慕容盛旧属,素与之相厚,而兰穆惜其才,皆引以为心腹。李旱、卫双得出入至慕容盛家中,潜与慕容盛结谋。

七月十七日,兰穆率军击兰堤、兰加难等人,兰堤军无斗志,遂大破之。兰堤,加难亡匿。

七月二十日,兰穆率军返回龙城,兰汗大喜,大宴将士,当晚兰汗、兰穆皆醉。

李旱命人告之慕容盛,慕容盛闻之大喜,即刻坐起,借口如厕,脱去长衣,逾墙潜入东宫,与李旱等汇合,直入兰穆寝室,兰穆惊坐起喝道:“何人敢造反耶?”

慕容盛笑道:“兄乃神人,奈何芳兰当户,不得不锄。”

兰穆见是慕容盛,双眼一闭,长叹道:“父王糊涂,早不听我言,至有今日之祸。”慕容盛命人杀之。

时军未解严,卫双,张真等人皆聚在东宫,闻慕容盛至,皆欢呼雀跃,举兵攻入王宫,兰汗见众人闯入宫来,即刻酒醒,跪于慕容盛面前哭道:“我对先帝忠心耿耿,弑君一事皆加难等人为之,我为你父,也曾饶你一命,今你当还我一命,两不相欠。”

慕容盛哼了一声道:“弑君叛贼,敢觍颜相求,本应诛尔九族,看在乙后份上,只杀你一人。”说罢,挥刀斩之。乙后在旁,吓得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兰汗子鲁公兰和、陈公兰扬分屯令支、白狼,慕容盛遣李旱、张真连夜袭之,二公无备被杀。未几,兰堤、兰加难亦被捕获,于闹市斩之。于是龙城内外肃然,士民相庆。慕容农旧部宇文拔亦率壮士数百来归,慕容盛拜其为大宗正,至此声威大震,四方宾服。

平乱次日,慕容盛告于太庙,令曰:“赖五祖之灵,文武之力,宗庙社稷幽而复显。不独孤以眇眇之身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因改元大赦,年号建平。

慕容盛自谦不敢称尊号,以长乐王摄行统制。诸王皆降称公,以东阳公慕容根为尚书左仆射,卫伦、阳璆、鲁恭、王腾为尚书,悦真为侍中,阳哲为中书监,张通为中领军,其余文武各复旧位。改谥慕容宝为惠闵皇帝,庙号烈宗。

慕容盛既诛兰汗,慕容奇驻兵乙连,慕容盛下诏命其罢兵来朝。慕容奇用丁零严生、乌桓王龙之谋,以己兵大集,遂不受命,欲自立为王。

七月二十四日,慕容奇率兵三万余人进至横沟,离龙城十里,欲来争位。

慕容盛率五千精兵出击,慕容奇新募之兵,难以抵挡,遂大破之,执慕容奇而还,斩其党魁百余人。慕容奇苦苦哀求道:“我祖桓王(慕容恪)与成武皇帝(慕容垂)乃同胞兄弟,素来亲厚,大王忍心桓王绝后乎?”

慕容盛仰天长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遂赐慕容奇死,桓王之嗣遂绝。

慕容盛任其叔河间公慕容熙为侍中、车骑大将军、中领军、司隶校尉,城阳公慕容元为卫将军。慕容元,慕容宝之子也。又以刘忠为左将军,张豪为后将军,并赐姓慕容氏。李旱为中常侍、辅国将军,卫双为前将军,张顺为镇西将军、昌黎尹,张真为右将军;皆封公。八月十五日,燕步兵校尉马勤等谋反,伏诛;事连骠骑将军高阳公慕容崇,慕容崇与其弟东平公慕容澄,皆被赐死。

冬,十月十四日,燕群臣复上尊号,慕容盛推辞再三,于十七日始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慕容宝皇后段氏为皇太后,生母太妃丁氏为献庄皇后。当初,兰汗当国之时,慕容盛跟随燕主慕容宝出亡,兰妃奉事丁后愈谨。及兰汗服诛,慕容盛以兰妃当连坐,欲杀之以除后患。丁后言道:“兰妃数次救陛下性命,有救驾之功,况其父兄皆死,不能为害,且留其性命。”慕容盛恨意乃解,兰妃性命得免,然终不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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