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二不是假名,是真名。这个名字自王二认字起,就被他嫌弃。从小王二就是个胆大的,小学三年级就敢自个儿上派出所把名字给改了,我那会看见警察叔叔都不敢搭话。
王二的新名字我常常一会儿记得,一会儿不记得。一是因为比王二也好听不到哪去,一个三年级的小屁孩能取出什么好名字?二是因为我总觉得王二这个名字最配他。
怎么个配法?用现在的说法,王二长得很“村”,瘦小精悍而猥琐,黑!很能表达出“王二”这名字的意境。更关键的是:在男人眼中,王二是义薄云天的“二”,即使朋友明摆着是借钱不还的,他从来不拒绝;在女人眼中,王二则是彻头彻尾的“王八蛋”,长的丑又花心,永远像没见过女人似的,美丑通吃,不姓王都对不起他。
亏的我跟他从幼儿园、小学、一路打到初中,直到他辍学,我们才能一路哥们相称。否则,即便我长得再安全,总有点那么长处,还是要避一避的。
2
我大学毕业,正忙于找工作的时候,王二突然长成了村里的名人。全村像打了鸡血似的传唱着:王二有钱了!要给村里修路了!要给80岁以上的老人发钱了!当然,向王二借钱的传统也从那时开始了。
平地里,王二就长成了一个时代的典型,创业革命史满满都是套路:幼时困苦辍学,青年时艰苦卓越,勤于吃苦,长于经营,突围而出,衣锦还乡。接着一地鸡毛,主动妻离子散,开始了招蜂引蝶的日子。
别人什么感觉不知道,我总觉得王二就是这样的人。他的成功翻身理所当然,他的奢靡浪荡也理所当然。仿佛他从来都会是这样的人。
小时候,别人不敢想的,比如欺负女老师,他敢!别人不敢做的,偷村长家的瓜,他敢!别人不敢惹的,高年级的小混混,他敢!他什么都敢!穷的叮当响,也敢偷块漂亮的橡皮跟女同学求爱。
王二对我的评价不屑一顾,直说我妒忌,所以爱损他。我想想,有那么一点,其实王二小时候读书一直比我好。
王二的自我定义是:90年代的愤青,00年代的资本家,现时今的弄潮儿。
看吧,这定义的用词,还是这么“村”。
3
王二在一天深夜,突然寂寞难当。想给几个多年未联系但印象深刻的女朋友打电话,告诉他们自从分手后经常想念,有空见个面。
第一个女朋友没有开机,或许已经结了婚有了小孩去外地度假了。挂了电话,他暗淡地想,多年前他们在一起时,他送他首饰和宝马汽车,她没有要,只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就走了,想来她是嫌弃那些东西不是她用感情挣来的。对他来说,那是唯一一个有骨气的女人。
第二个女朋友其实是最适合他的,长相一般,脾气古怪,对他的人和钱都若即若离。他手术一个人躺在医院里,她也没来甚至不过问。打过几次电话后,他想起她不热衷跟他通话,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不必再打的,通常他说十句,她才会回一句。因为这一点,激发了他的好奇心和占有欲,将她收入自己怀中,直到精神折磨到满足后才离开了她。分手时,她的表哥来向他要了一笔分手费。
认识第三个女朋友时,他因为生活开始脱缰而性欲高涨,整整三个月从认识到分手,他在她身上试了各种传说的药物和情趣用品,直到她有一天不告而别,使他从此陷入了失去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的低落中。他想告诉她,他们其实还可以偶尔见个面,谈谈心。电话没人接,他突然醒悟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忘记她的全名。
那个打不通电话的晚上,他勾着头,如一个过期的问号。
4
故事不会因为一次寂寞而转弯。
王二只是偶尔伤感,故作假惺惺的忏悔,时不时歌颂一下自己用良好的物质供着曾经的妻儿,比很多男人更有情有义。
没有浪子回头的俗套,有的只是人生的进阶。
王二开始正儿八经的穿西装,戴眼镜,开始吃西餐,学MBA,开始征服女博士,开始学习奢侈品,把红酒的知识贴在浴缸前的墙壁,随时温习。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他开始看时尚杂志,也开始禁止我叫他“王二”。
他开始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慈善活动中、出现在媒体上,他开始隐蔽的挑拣的选女人。
王二,好像理所当然就是这样的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