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荡第四十二章一一人间可有鬼神在

八归：乡情还依

莺鸣谷雨，堂前飞燕，柳絮戏弄春趣。曾经故土离别后，长夜寂寥思绪，孤鸿碎语。老部荡间荷影碧，怅眼望，桃林深处。启笔墨，欲信难书，旧事怎倾诉。

还盼重逢未老，容颜依旧，九曲长江留驻。世上良愿，少随人意，总负韶华虚度。别青春岁月，辗转天涯怎回顾。千山绿，晚晖斜照，倦旅临窗，长歌谁共舞。

家乡有俗语：远处怕水，近处怕鬼。意思是，远行他乡，因为地形不熟悉，最怕隔河渡水，山丘可以翻越或是绕行，而沟河之水阻挡，若无舟楫相渡，只有沿水寻桥，将耽误大量的时间。而在家乡附近，因为知根知底，所以有很多人怕鬼，特别是小孩子。

我就是怕鬼大军中的一员，小时候和哥哥姐姐走夜路，若是三个人，我肯定在中间走，若是只有两个人，那叫一个纠结，虽然打着手电筒，走前面吧，怕恶鬼挡道，走后面吧，怕猛鬼追来，于是我一会要到前面走，一会要到后面走，没少被哥哥姐姐们嘲笑。

没办法，我小时候就是胆子小，怕狗，怕蛇，还怕鬼。邻里乡亲聊天，常讲鬼魂的故事，还有老家的住户是东一户西一户，住房没有规律，并且到处有坟茔（我们那叫坟山），老人去逝后，请风水先生看好墓地，一般就葬在附近的自家旱地里。我曾在大人的指点下，看到过“鬼火”，好大的一团火球，随风飘浮，然后缓缓坠入坟头，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会虚掩大门，以示隔绝厄运。

在盛夏，阴雨的天气里出现在坟墓间，科普解释说，因为人的骨头里含着磷，磷与水或者碱作用时会产生磷化氢，是可以自燃的气体，质量轻，风一吹就会移动，走路的时候会带动它在后面移动，回头一看，很吓人的，所以被那些胆小的人越说越神秘。

中国对鬼火的传说也很多，清朝蒲松龄所写《聊斋志异》中就经常提及鬼火，而民间则认为是人死了阴魂未散，鬼魂在那里徘徊，需找到宿主脱生转世。

“鬼火”实际上是磷火，是一种很普通的自然现象。它是这样形成的：人体内部，除绝大部分是由碳、氢、氧三种元素组成外，还含有其他一些元素，如磷、硫、铁等。人体的骨骼和磷脂里含有较多的磷。人死了，躯体里埋在地下腐烂，发生着各种化学反应。磷由磷酸根状态转化为磷化氢。磷化氢是一种气体物质，燃点很低，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便会燃烧起来。磷化氢产生之后沿着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气中燃烧发出蓝色的光，这就是磷火，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鬼火”。

“鬼火”为什么多见于盛夏之夜呢？这是因为盛夏天气炎热，温度很高，化学反应速度加快，磷化氢易于形成。由于气温高，磷化氢也易于自燃。

有些事情真的难用科学来解释，如狗对着某个方向狂叫哀鸣，或是乌鸦停在某家房前树上鸣叫不走开，村里的人会说某某地方要“老人”（死人之意）了，解放初期的人均寿命比现在短得多，一是生活太累营养跟不上，二是医疗条件落后，把小病拖成大病，大病不得医治之法而无辜去逝的人多着去了。

我在十三岁去石首读书之前，是特别怕鬼的，印象最深的是，八九岁的时候我帮大哥看家，大哥家离我们老屋约一里多路，且全是田埂，要转十多个弯。大哥大嫂要到“东边”旱地砍黄麻，每天忙到天黑，要到我家吃饭后才回来，父亲于是安排我在天黑之前提前吃饭，然后到大哥家去帮他看家，等大哥大嫂吃过饭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我要一个人回去，那个担心受怕，不可言表，生怕后面鬼赶过来抓我，奔跑吧也不行，因为跑得越快越像后面有声音追来，我于是大声唱歌，我现在的五音不全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跑调严重造成的。

给大哥看家白天还是蛮爽的，一般就在他家门前的禾场上“踢谷”（晒稻谷的一种方式，用赤脚把禾场上薄薄的谷层踢成波浪形，过两个小时再纵横交错），不用干别的农活，带的暑假作业没写几页，倒是把大嫂种的烧瓜（家乡瓜名，椭圆形，青皮，香脆可口，能生吃，也可炒熟吃）糟蹋不知多少，我想考察烧瓜甜不甜，用柴刀把烧瓜拦腰一刀，觉得不好吃的又给合上，好吃的拿起啃几口，这样一天几个，一个暑假过去，大嫂菜园的烧瓜基本上都是烂的，告状到父亲那，把我一餐好打。

我父亲是一名军人，他是无神论者，从不相信鬼神之说，我母亲信佛信菩萨，有些事是巧怪得很，我们乡下，有神魂附体之说，昏迷之中的人，不由自主地说着一些往事与神秘，让围观的人惊奇不已，还有某种疾病，多种医治不见好转，烧纸敬香禀告神灵或家族亡者后，竟奇迹般地好了，迷信与否，我不做褒贬评论。

世间真有“鬼神”否？恐怕没有一定之规，唯心主义者相信鬼神的存在，唯物主义者不相信鬼神的存在。由于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各自的观点，使得相互都无法说服对方，至今这两个阵营都有各自的拥护者。

书上对鬼魂的定义：“一种能脱离肉体独立存在的思维或是意识体，神学上将它视为生命延续的一种方式”。这是千百年来神学界与科学界最具争论的名词，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民族都存在各种不同版本的鬼的传说。科学界认为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于是有人认可时间与鬼魂也属于物质之一，只是人类没有完全认识那种物质形式。他们认为：人的生命是由身体与鬼魂的结合，可能身体死亡，而鬼魂仍在，好比一个磁场，鬼魂也有自己的活动空间，所以有人鬼之说。

至于乡间还有人死后，平躺在地上，若是有浑身黑色的猫从尸体上跑过，死人会坐起来，还有江湖传言，湘西有术士赶尸之说，多为无稽之谈。乡间传说：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男人比女人阳气重，所以鬼魂不能侵犯，大人比小孩火眼高，未满十二童关的小孩子，是能偶尔看到鬼魂的。

每年七月半，每家每户做一桌子好菜，“打发嗲嗲婆婆”，意思是请宗族过世的亡灵团聚吃饭，敬烟，上酒，把酒杯的酒倾洒部分到地上，表示敬酒，把筷子横放在饭碗上便表示敬亡人长辈的饭，然后家长会说：吃饭了你郎们休息一会，等会给你郎们烧钱，你郎们晚上到扬州看戏克，不要到屋里闯（打扰之意）后代子孙们。听大人说，鬼魂会躲在大门弯里（背后），小孩子能看到，我小时候很调皮，到门背后没见到传说中的鬼魂，于是还用脚在门背后扫了几腿，把大哥他们逗得大笑不止。我母亲连连禀告宗族先人，请他们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还记得敬请亡人那一餐饭，家乡有说法：冬瓜即是鬼吃的肉，南瓜是大便，不能做菜端上的。在下午要写包袱，用白纸包黄裱纸，成方形，用毛笔写明谁收谁寄，写包袱有严格的写作格式，每一位宗族亡人都会收到孝心分子钱，在傍晚时分，用筛子端着包袱在后门竹园附近焚烧，口中说明“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吉祥话，也有围着火堆走三圈，表示外人不能冒领之意。

每年的四次祭祖，不知已故先人真的收到没有，但这是前传后教的美德，让后人不要忘祖不要忘根，崇尚孝道，乐观生活，给人间以良善，给生活以美好。

很多乡间的习俗渐行渐远，这是一种社会的进步，也是一种文化的遗失。如人死后每过一个礼拜得祭祀一次，称为“七”，“头七”怎样，“二七”如何，都是有规矩的，把灵屋及遗照供在中堂靠墙的桌子上，直到“五七”过后再请道士来做法“除灵”，也有请先生来“做文”烧灵的，再有给亡人“叫饭”，即在每次吃饭时禀告亡人吃饭，表示未忘记亡人的恩德，还是一家人在用餐，一般“叫饭”为两年或是一年。至于古人的守孝三载，那只是在书中才能见到了。现在农村实行火化，后人抱回来的就一个小坛子，原来的“三尺土丘生荒草”，也就不到两尺的小土堆，很多老人死后都葬进规划时尚的墓地群，这是对土地资源的节省，但总觉得逝者离亲人又遥远了一层。

乡间有“举头三尺有神明”之说，农村也有口角斗狠的时候，很多人惹急了便赌咒发誓，但无论如何，人们忌讳的是用儿女赌咒，斗狠的人怕恶毒之言灵验在儿女身上，可见儿女是家长心中最珍贵的宝，而父母，应该是儿女心中敬仰的佛，只是作儿女的少有珍惜那份情感，总是从父母那得到的多，而回报得太少。

“人在做，天在看”，是让世人有敬畏之心，知礼守法，让世间以真诚善良相处，让社会以平安快乐生活。而鬼神存在与否，因人而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