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祖国母亲过完七十岁生日的第二天,蓝天下,五星红旗在其盖布拉克的四队迎风招展,一群小巴郎列队整齐面向五星红旗庄严得举起了右手: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那稚嫩的并不标准的歌声从这一张张小嘴巴里夺声而出,响彻整个小队。
我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个小时之前他们还是一群调皮捣蛋的皮娃娃,爬到热依汗大妈的土墙上相互追逐,赤着脚或是穿着一双大人的拖鞋,脏兮兮黑乎乎的小手时而推搡身边的小伙伴时而就地取材扬土就撒时而拿着辣条顺势又在嘴里嗦着,鼻涕从一个鼻孔冒出来又从另一个鼻孔吸进去,糊得跟小花猫似的脸冲你做着各种鬼脸......
“小朋友们,我是你们的毛老师,我们要上课了!”一手木棍一手糖果开启了我的“胡萝卜加大棒”的收编策略,“每一个来上课的小朋友都有奖品哦!”不一会儿就集中了一群小朋友,用最短的时间选了读三年级的木合塔尔做我的小队长,我站在台阶上高高地扬着手里的糖果:“所有小朋友在小队长的带领下排队去洗手!洗完手我给你们发糖果。”
这招还真管用,十分钟以后,他们已经乖乖地坐在了院子里的大床上,伸出还带着小水滴的手:“老师,我洗手了”“老师,我洗干净了”“......”每个小朋友都得到了奖励的小糖果,他们很开心,一个个扬着讨好的表情看着我,煞是可爱。
“甜不甜?好不好吃?”
“甜!好吃!”参差不齐中带着一点小骚动。
“老师这里还有很多哦,下面你们表现好我都有奖励,在上课之前老师要跟你们分享一个好习惯,那就是我们要讲究卫生,吃东西吃饭前我们都要洗手,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下面我们开始上课了,上课的时间所有小朋友要认真看老师听老师讲,有事情的举手喊报告,听懂了没?”
“听懂了。”
“今天我们学习《我和我的祖国》这首歌,有小朋友会唱吗?”
一个眼睛萌黑萌黑的小男孩有些怯弱地举起了他的右手,继而他垂下眼睛有些羞涩地抿嘴笑了笑:“老师,我-我-我会唱——”
“那好,那我们大家一起鼓掌欢迎你上来给我们唱一下好吗?”
小伙伴们把他推上来了,他并不开口,只是有些求助般看着我。
“介绍一下你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吾-买-艾-江”
“非常好,大家掌声鼓励一下,现在开始唱吧”我揽着他的肩起了个头。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他唱得很生硬,一副认真的模样让人顿生怜爱,我在他脸上点了个赞,奖励了他几颗巧克力豆,他高兴极了,迫不及待放到嘴巴里:真好吃,其他小朋友顿生羡慕,都有点蠢蠢欲动。
我拿着木棍敲了敲围墙,“现在老师开始教你们这首歌,认真学的小朋友等一下都有奖,小朋友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他们点点头参差不齐地回答我。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带着他们把第一小节足足唱了有十遍,大部分小朋友都学会了,纷纷举手要上台来表演,每一位站起来表演的孩子都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和糖果的鼓励,他们开心极了,不一会儿又吸引更多的小朋友加入进来。
短暂的课间休息后我们又学习了一首古诗,举行了一场口算抢答,玩了丢手绢和木头人的游戏,最后排好了队伍一起表演了《我和我的祖国》,孩子们依依不舍地下课,纷纷围上来仰着头问我:“老师明天什么时候上课?”“明天上午十点钟可以吗?”“好”“可以”“......”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太阳已经完全没有了影子,我看着他们各自回家奔跑的身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开心,其实没有做什么,可对于假期就留守无人过问的孩子而言却像是找到了一个队伍,而我成了那个指挥队伍前进的人。
那天夜里已经晚上十点了,我躺在老乡家的炕上还在回味,突然从窗户外伸进来一只小手,一个黑黝黝小个子的小男孩扬了扬手中的辣条眨巴着黑亮的眼睛亲昵地对我说,“老师,这个给你吃——”我开心得有些不知所措,“老师不吃,谢谢你,赶紧回家睡觉吧,咱们明天见!”他略有些失望继而又咧开他那掉了大门牙的小嘴巴冲我一乐一溜烟跑了。
多么可爱,原来你对他们所有的真诚与付出都不曾徒劳,把他们觉得最好的在黑夜里送给你,我的心就此怦然一动,眼睛有点发酸,也许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根本成就不了多大的伟业,可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找到一种工作的意义,彼时的群众工作不再让我感到虚无而陡然间有了一个方向,也许今天我只能影响一个孩子两个孩子,那么我也尽心去做,给他们快乐的陪伴,纠正一些坏习惯,唱唱歌做做游戏朗读朗读诗歌讲一讲外面的世界,多么充实。
第二天我的小队长木合塔尔真正起到了作用,每一个想上课的小朋友都自觉洗干净了手,我们一起聚在墙根唱《我和我的祖国》,歌声让村里的大人也忍不住驻足观看,有一位大哥骑着电动车把他的儿子送过来了,虽然言语不通,但他冲我憨厚的一笑,我完全懂了。
第三天我们一起分享了同事做的蛋糕,我端着蛋糕拿着勺子一个一个得喂,临到最后好几个小男孩冲着我,“老师你还没有吃呢”“老师你也吃一口吧”......分享的快乐,谦让的美德,突然发现调皮却朴实的他们纯净得就好像其盖布拉克的蓝天,蓝得如此纯粹,如此动心。
就这样我们的小课堂在村里流动起来,从三五几个到成群结队,从喧闹嘈杂到略有规矩,从唱歌游戏到诗歌口算,从小笑话谈到大理想,从小习惯讲到大道理......他们渐渐熟悉我认可我,“老师”“老师”......透亮而稚嫩的声音叫得我心生向往,此生没能从事这样一个职业,但他们却帮我实现了这个梦想。
离开的前夜,我的小队长木合塔尔来找我,我揽着他的肩走在寂静的星空下,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无数颗星星忽闪忽闪,木合塔尔仰头看着星空眨着长长的睫毛问我:老师为啥有些星星那么亮有些星星又没那么亮呢?“有些星星离我们远有些星星离我们近,近的星星就会更亮一些,但是每一颗星星无论远近都在努力发着光透着亮”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呀,其实也像是祖国的星星,祖国是天空,我们都在祖国的怀抱,所以我们也应该像星星一样无论大小都努力拼命地发光透亮,这样祖国的星空就会更亮更闪了”,木合塔尔不再说话,我继续语重心长,“老师走了以后,你这个队长要肩负起责任哦,要监督小朋友们洗手,教他们唱歌背诗,可以做到吗?”这回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也只是一颗小星星,我希望无论在哪里我都可以拼命地发着光,照亮自己前行的路,也温暖相逢的小星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