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葛青青
我还是主动打了电话给林焕。
这次距离殷晓慧去世,已经整整两年过去了。
有时候,我们往往难以都解释自己的行为。为什么我还要主动去约他?两年过去了。这两年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每次拿起电话又挂下,他的名字被我删除了又重新写上。半年来,还好是我忙碌的工作拯救了我,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面对那漫漫长夜,面对那份思念给予我的苦痛与挣扎?
在去年的医院的迎新大会上,我戴着那副钻石耳环出场,艳惊四座。下班后李京还是等在原处,很真诚地问我,“能否让我送你回家?”我上了他的车,却含笑不语。他也开始和我插科打诨,说道,“我知道自己没戏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莞尔一笑,“做最好的朋友。一生的朋友!”
后来我们还是去泡了吧。他真的像好朋友和卫士一般,护送我回了家。告别的时候,他对我说,“友谊万岁!”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真是可爱的男孩子!在我心中,他是个永远的男孩子!
然后,我又多了一个知己。陪伴我度过了那些忙碌,匆促的时光。当冬天再次来临的时刻,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对林焕奇异的感觉。它从来没有消逝过,像一根树苗,已经长成了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
只是,即便有这种情愫的滋生,我也不能这样,主动地向一个男人表示,我希望见到他,更何况,还是一个已经失去了爱人,也许还沉浸在悲痛中的男人。
我忘了我是医生。忘了我能给别人治病,却治不了自己的病。
他的声音那么亲切而遥远。他一口同意来见我,我竟激动得迷惘了。
还是在紫竹轩。他依然是老样子,清爽干练,并且英俊。只是眉宇之间还有浅浅的哀愁。这次,他提议喝酒,而我也没有拒绝。
那晚我们的话都很少,只是不停地喝那瓶法国葡萄酒。结果我们都醉了。他提议去开间房,彻夜长谈,我笑呵呵地说,好。
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一家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他忘了他是领导,我忘了自己是赫赫有名的医生。我们只是一对有情人,我们只剩下很多钱,我们要用这些钱来共度良宵。酒真是一个好东西,让我们可以放下一切,卸下所有世俗的包袱,我不再是贞洁的处女,他也不再是衣冠楚楚的圣人君子。我们同为天涯沦落人,惺惺相惜,互相取暖。这真是有生以来最温暖的冬天啊。在酒店里,我们聊着聊着,终于走近了。他捧起了我的脸,我在他的视线里,看到了自己的飘忽的,如梦一般的眼泪。
看到了我所期待的一切,正在心脏剧烈的搏动中悄悄莅临。
那夜,他翻云覆雨,而我则也表达了自己的热烈,只是我身下的血,还是泄露了我的秘密。
他蓦地就清醒过来。他的酒量本来就比我好,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看见我身下的血,惊愕地说不出话来。“青青…….”他低低地唤我的名字,“你是第一次,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在半醉半醒之间,故意撒娇说,“是嘲笑我是老处女吧?”
“怎么会呢?”他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我。我第一次明白,原来赤裸的拥抱,是比最好的棉被还要贴心温暖的。
“我要对你负责任的。我要对你好,不是这一夜,而是每个日日夜夜。”
他的话令我动容。
“这么快就想好了?”我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
“一切都是注定的。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们全家的天使。”
“别说得天花乱坠的。如果我不约你,你会约我吗?”
“会的。只是我可能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怕你会拒绝我。”
“你的妻子,你还在想她吗?”
“失去她的痛,总会在岁月中平复。殷晓慧,她永远在我心里。就像你的亲人,她也会在你心里,不会离开。”
那几夜,我们白天上班,晚上竟都住在酒店里。一住就住了一个星期。那段日子真的太幸福了,他的彬彬有礼,学识渊博彻底征服了我。这短短一个星期,让我看到了我们以后的岁月。我为我的直觉而庆幸不已。看来从西方传来的试婚还真是不无道理。有时候我就用这样的话来调侃自己,而他也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娶你的,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什么时候?”我急着催问,“我也不年轻了呀。”
“傻孩子,你在我心里永远年轻。”他怜惜地吻我的额头,“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要不要通过你的儿子?”
“我儿子?”一说到儿子,他的眉头深锁,像是打了结,再也没法轻易解开。
我突然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比想象中都要复杂许多。不仅仅只有爱情。还有很多我意料不到的问题,横亘在面前。它们可以是丘陵,也可以是山峰,可以是涓涓的溪水,也可以是惊涛骇浪。只有穿越千山万水,才能艰难地到达幸福的彼岸。
只是,那需要多久?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见证?
我们的勇气和力量,究竟要怎样时间的锁链才能来承受?
一个星期的酒店生活,彻底改变了我和林焕的现在和未来。
我们打算再交往一段时间,就筹备结婚的事宜。对于林焕来说,他所在的位子,他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他的儿子,那个已经成人的,同样可以称之为男人的大学生林可斌。
那天中午,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男孩稚气未脱的声音。果然,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林可斌。他说在我们医院对面的上岛咖啡馆等我。
于是我去了。只几步路,五分钟的功夫。一推门,我在靠窗的位子,见到了一个孤独的男孩。蓝色的牛仔夹克,裤腿上有很多洞的牛仔裤,一张单纯的娃娃脸上,有许多可爱的小痘痘,仿佛在那里苦恼地诉说着青春的困惑与迷惘。虽然他无关和林焕并不像,但眉宇之间,我还是看到了几分相似的清秀与高傲。于是我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是斌斌吧。我是葛医生。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他盯着我,像是盯着一个珍稀古物般惊异。“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应该叫你姐姐,以后怎么叫妈?”
他倒是快人快语,直言不讳。
“你有话就直说吧,我洗耳恭听。”我叫了两杯咖啡,“你应该喜欢摩卡?”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医生就是聪明。我以前就是想当医生来着,白衣天使,治病救人,多伟大的工作啊!可是不知怎么一不小心,就考上了复旦的金融系。”
“你好大的口气!复旦的金融系是随便能考的吗?”我见他越说越远,看了看表,时间真的很紧,“斌斌,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葛医生,我……我爸说了他和您的事儿,我一个小孩子也不会反对什么,今天见到葛医生,也觉得您真的是气质高贵,年轻美丽,配我爸爸绝对是绰绰有余。所以,今天我来找您,是以您准儿子的身份来请求您的帮助的!”
“请求帮助?”这下是我有点迷糊了。
“我也知道您事情多,时间紧,我就长话短说。我有个女朋友,是外地来春江的。她很想在春江有个家,又不想靠我,而正好我在炒股,她就让我替她炒炒股赚点钱,如果挣到了她就可以自己买套房子,在春江安个家。我一开始是赚钱来着,只是我先前问别人借了二十万,就先还了,后面的钱又恰好套牢了。我拿不出来,只好先骗她说是亏了,想以后等挣了钱再还给她。没想到她情急之下,就去局里找我爸了。你也知道,这事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被我爸一顿臭骂,我都不敢回家。若不是您和他这件喜事,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理我了。现在,这个女朋友我也没脸见了,我想能否问您先借上,我还给她,以后我挣了钱在还给您,您看这样成吗?”
“那女孩给了你多少钱?”
“二十万。”
“二十万?!斌斌,你还小,股市有风险,更何况,你不该去问女朋友借这么多钱!”
“你不肯借我?如果是这样,我也不同意你做我的后妈!你自己考虑吧!”
林可斌气呼呼地说着,砰地就站起身,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我看着这男孩的背影,觉得林焕的教育真的是有点失败。这孩子固然聪明,却偏执任性,如果不加以引导,恐怕会出大乱子的。
杯子里的咖啡有点凉了,还略微有点苦涩。但是在缓缓的品尝之后,还是会有屡屡的香气袭上心来。
“青青!葛青青!”
好像有人在叫我。还是挺熟悉的声音,却仿佛已在云里雾里。
我转过头去。我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 ,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杨逸!”
“青青!真的是你!”
竟然是许多年不见的杨逸!我曾经魂牵梦萦的杨逸!他不是在德国吗?怎么会来了?怎么和我近在咫尺,却如同远隔天涯?
他和一位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那人便从咖啡馆走出去了。然后他大步流星走向我的面前。他走过来的那几步,我依然觉得如在梦中,仿佛隔了万水千山。即使是在中午,咖啡馆里依然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所以白天就和黑夜没什么两样。昏暗的灯光中,他的面孔和先前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微微地有些发福,看起来这些年吃着面包牛奶的日子,还是比较享受的。因为胖了很多,他也看起来越发慈眉善目,从容大度,也就没有先前那种少年为赋强作愁的气质了,而是显现出来一个成熟男人的风度和魅力来了。
“杨逸,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他坐到我对面,又叫了一杯卡布基诺,“本来下午就要到你们医院去拜访你的,没想到就在这里和你偶遇了,真是缘分啊!”
“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这次回国,是探亲吗?准备待多久?早几年就听说你结婚了。这次回来,太太也一起回来了?有没有孩子?”
“太太是一同回来了。不过我们一直在商讨离婚的事宜 。还好没有孩子,否则我会放不下的。”
“怎么结婚没几年又要离婚?我想不明白。”
“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又看了看表,“我该走了。下午还有专家门诊。”
杨逸突然拦住了我,看我的目光依然充满着昔日的温柔,“我这次回来,再也不回去了。我要创办一家妇产科医院。你来帮我好吗,青青?你来当院长,好吗?这事下午我已经约了你们刘院长谈,当然,最后的意见,还要你自己定夺。”
妇产科医院的院长?
我望着他,哑然失声。他离我那么近,他的香水是我熟悉的味道。我忽然明白,这一切是真的了。
专家门诊前,我给林焕发短信,说,“你在忙什么?”
林焕回,“小乖乖,我想你。”
男女之间一旦捅破了窗户纸,就像孩子般天真任性。
我说,“你儿子斌斌来找过我。”
这下,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很明显他并不知道此事,而且对林可斌的举动十分生气。
我很想说,他问我借钱的事。但后来想想,也就没有说。
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如果我能和林焕在一起,他的儿子也不要轻易得罪。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他就来看看你,就这么简单?”
“是啊。小孩子嘛,总是冲动和好奇。”
“我觉得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马上要专家门诊了。空下再说!”
“青青,我下班来接你!”
我挂了电话,心里却有点惴惴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却说不上来。转身之间,杨逸那依然迷人的目光,却像零乱的雨,打落在窗台上苍白的水仙上。
下班的时间到了。
我接到了林焕的短信。“青青,我现在开会,等结束后我亲自来接你。今晚一起吃饭吧?我想就我儿子的事情好好和你谈谈。儿子是个大问题,我想多听听你的意见。今天一定在医院等我。想你,小宝贝!”
我看着短信发呆。门敲响了。
我叫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杨逸。他走进来的时候,我忙站了起来。
“你别那么拘束。我们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
“可是隔了那么久了,总会不免生疏了。而且你早已成家立业。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见不到我呢?青青,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我好想你!”
杨逸走过来,就试图拥我入怀。
我用尽全力推开了他。“你别这样!这是在医院,请你放尊重!”我厉声呵斥道。话音刚落,杨逸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他的眼神黯淡了。神情复杂,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哀怨。“看起来,一切都变了。”
“当然变了,你早就是别人的丈夫了。”
“你知道这次回来,我是和她离婚的!”
“你和她离不离婚,和我没有关系。”我看也不看他。
“青青,你还在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早就从我生活中消失了,我对你恨又有何意义?”
“你还在恨我,说明你还在爱我。”
“别自作多情了。”我脱下白大褂,套上大衣。可我感觉鼻子里酸酸的,又想哭。只得把头埋了下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杨逸拦在我面前,含情脉脉,“青青,我刚才去找过刘院长了,他说只要你同意,可以放你走。青青,如果你来当我创办的医院的院长,那是我最梦寐以求的事。”
“你找别人吧!”我终于勇敢地抬起头来,也许只是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流下来。
“你哭了?”杨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流泪的样子让我心动!”
“别再说甜言蜜语了。把这些好听的话留给别人吧。现在,你可以走了吗?杨先生?”
“我送你回去吧。青青,医院的事,你还是考虑一下。我那里可以让你的才能有更多的用武之地。”
“那……好吧。”
我想今天真的没心思和林焕见面。我实在是不愿和他谈他那个儿子的话题。对于一个从没结过婚的女人来说,要去谈论一个教育孩子的问题,实在是一件烦恼的事。不管以后怎样,总之今天我是不想去面对。所以杨逸正好是我的借口。尽管和他的重逢太出乎我的意料,我还是如他所愿,上了他的车。
车启动了。杨逸开的是一辆进口的奔驰,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说,“你现在的样子真像个老板。”杨逸说,“是嘲笑我老了吧。我老了,才能衬得出你更年轻。”我扑哧笑了,“你还是那么会说,真是一点没变。”
“你刚才还说,一切都变了呀。”杨逸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是变了很多。当然,也有没变的东西。你这个人,这么能说,谁说得过你?也不知你在德国和那些德国佬是不是也这么能侃啊?”
“在德国我可是绅士,因为我只会正宗的德语。在中国我是痞子,不过是最情深义重的痞子。”
“去你的!我可告诉你,今天我不和你吃饭的!”
“以后我们要天天一起工作的,难道还怕没有吃饭的机会?”
“你别自信了!你这个毛病要改改,没有人是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愿和追求。”
“你不是没结婚吗?难道不是在等我?”
“刚刚还说你不要改改自以为是的毛病,现在又犯病了!”
“所以要你这个医生来治治啊!”
“我治不好你,我是妇产科的医生。”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
不用说,就是林焕的。
我低低地“喂”了一声,林焕就急着问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到你办公室看过了,你不在啊。”
“我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你不是说这几天你的车在做保养吗?我特地说了来接你,你怎么不等我?”
“我……正好遇到一个朋友。”
“朋友?是谁?”
林焕也开始用调查的口吻。看来男女之间一旦走近,就本能地有了占有的力量。
“你,不认识的。”
我其实和他提起过杨逸。但只是在陈述往事时,讲起的一个片段。现在的我觉得没必要和他提起,以免引起没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爱一个人,总是在拥有幸福的同时,还伴随着太多其他的附属品的。比如自私,霸道,多疑,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说不清是对还是错,就像是小菜中加上的花椒胡椒,味道是有了,却让你舌头发麻,脸上长痘,甚至拉肚子。总之是好多时辰都不得舒坦。但如果没有那些不适,那些痛苦和烦忧,好像也就不是那种我们深深迷恋,又难以舍弃的爱情的味道了。
“青青,我们今晚还是一起去吃饭吧!”坐在一旁开车的杨逸,突然抬高了声音,大声发话。他说着还朝我挤挤眼睛。
林焕在电话那头听到了。“好像是男人的声音?”
“是……出租车的司机。等会儿再说吧!”我急忙就挂断了电话。
“你是存心捣乱,什么意思?”
“你的男朋友?”这下轮到杨逸来盘问我了。
我一下子捂住了脑袋,说,“好了,够了够了。我不想再成为被审问对象了。”
“真的是你的男朋友?”杨逸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着。
“是的,我们就要结婚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突然一下子紧急刹车。我的头几乎要磕到前面去。“没事吧,青青?”杨逸关切地问。我说,“看来你要把我送上不归路了。”
他嘴巴歪了歪,想笑,但最后还是严肃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中华烟,点燃了一根。我说,“记得你以前是不抽烟的,怎么到国外这么些年,就学会抽烟了?”他苦笑了一下,“除了抽烟,还有喝酒。你一定没想到吧,一向斯文的杨逸也把种种恶习都学会了!真的是这样,有很多人,别人表面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其实他内心里承受过多少,谁也不知道!你是了解我的,但你也不能原谅我当年的背叛。可你知道当时发生了多少事,我承受了多少痛苦的压力才走进了那个无奈的婚姻!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忘记你,对你,我永远充满了自责,充满了歉疚,我只期盼努力工作,努力赚钱,能有一天回到你身边,让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其实我的太太是个很好的女孩,也很善良,但我们走不下去的,我们一定会离婚,因为她知道,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她,我爱的女人只有你,今生今世都只有你!”
他的似乎是肺腑之言。我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没有想到,直至今日,他还是会如此打动我的心扉。他就是这样,时而会逗你笑,时而会让你开怀。他总是能让你顷刻间,将这世间所有的烦忧抛之脑后。当年,我爱上他的,不就是这一点吗?可是他既然消逝,为何又再度出现,难道这就是命运给我开的一个玩笑吗?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他熄灭了烟蒂,来拭去我的泪。他的手顺势揽住我的脖子,就摸到了我脖子上的那根链子。“你一直戴着它,青青?”他的手已经剧烈的颤抖,沿着我的脖颈,滑向更深的深处。像一道岁月的枷锁,在被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我听到了那声音,竟然还是那么轻轻的,如一个人的脚步声。如他在我和再次重逢时,回转身时,那恍然隔世的那一刻。
他摸到那颗心形的吊坠。那颗心还是那么完整。柔软而温情地等待着。
那颗心,像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最纯真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