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不知道河长什么样,概念中把家附近的小河沟当做小河,只记得我的小河是宁静的,河边长满了各种芋类植物,还有杂草,水至清则无鱼,这小河里,却有一些小鱼儿在激荡,我仿佛能看到它在做鬼脸,活像一个懵懂的孩子。
1.
通往水沟的路,是一条羊肠小道,春夏秋冬,时而被杂草占领,时而尘土飞扬,时而被茂密的玉米所包围,时而被积雪覆盖,车辆的来回碾压让这条道伤痕累累,看,一大片金黄色的麦子,正在被太阳炙烤的抬不起头来,那场面,热火朝天。
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村里的孩子,一放学回家,就会找妈,找妈的方法很简答,大家都会朝着全村一声吼,哎!总有一个方向传来妈的回声,这就是孩童时代最淘气的通讯方式。
大吼一声,妈没听到,边上就有人开玩笑道,你妈妈跳河去了。
孩子的天真,就是什么都会信,一股脑直奔河沟边,去找妈。
小河还是跟往常一样的宁静,只是偶尔,会有一些蛤蟆的牢骚声,孩子跑到河边,喊了又喊,找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妈,怀着忐忑、难过和沮丧的心情,跑回村子。
这时,妈已经端着一盆东西回来了,远远的,孩子跑到妈的跟前,喜出望外的,忘却了刚才的忐忑,闻闻味道,是荞面饸骆,妈去村子里的老张家压饸骆去了,这美味,给个山珍海味都不换。
小河并不是真正的河流,只是很多年前人工挖的解决灌溉的人工沟渠,很多年,只知道它从远处来,绕着小弯,哼着小曲,穿过很多个村庄,带着透彻的水和欢快的鱼,哺育着这里的人们,最终流入渭河。
2.
渭河发源自甘肃渭源县,是黄河最大的支流,经陕西潼关流入黄河,若不是大人矢志不渝的更正我小河沟不是河流,渭河也不可能成为我记忆中认识的第一条河流。
小的时候,山的概念就是雨后才能显现的巍峨,总喜欢远望那遥不可及的山,河,每次乘车,路过渭河大桥的时候,大人们总会提醒道,看,真正的河,我望着那一大股的水流,比小河大多了,心里边有种莫名的小激动。
如果说小河是婉约的女人,那么渭河就是豪放的汉子,记忆中的那些年,渭河几乎每年都会怒吼,水灾几乎成了我小时候最深刻的家乡印象了。
每年的十月,原本是个收获的季节,可对家乡的人来说,却是个等待的季节,一大片的玉米地,望不到头,一直连着天边,一条渭河把这里的玉米地分为南北两片,眼看着就要收获金黄了,渭河一声不吭的发怒了,洪流如千军万马一般,气势磅礴,激荡着那矫健的身躯疾驰而来,没等你喘息,已经把一大片的绿色换成了浑黄,你只恨那玉米长的不够快。
发洪水了,发洪水了......,村民们奔走相告,不知道是激动的,高兴的,还是难过的,反正我看不出来那种难过,可能是习惯了吧,每年都来一次,就像女人的大姨妈一样,一个月要是不来就不正常了。
所有人争先恐后跑去看,齐刷刷的站在防洪大堤上,洪水一波又一波的来袭,最后,看着自家的玉米被洪水埋没了头,尘埃落定,仿佛,每年都有这么一场葬礼,不用通知你也会来,你不用哭泣,也不用难过,因为这里,玉米地正在用自己一次又一次最壮烈的牺牲在诠释死亦无畏的箴言。
玉米地,是辛勤和汗水的劳作,是大地给予农人活命的恩赐,这里,还是西北版的戴九莲和余占鳌你侬我侬的蔽羞地......总之,不管怎样,一水怒吼,无人能挡,洪水的冲刷,仿佛是一场生与死的洗牌,夹杂着一路走来的瓜果土木,你把最心爱的土地就这样拱手相让了。直到小半年的时间,整个田野,一大片的狼藉和皲裂,淤泥把地面抬了一丈之高,远远望去,那河还在流淌,仿佛一场噩梦,人们还记得一清二楚,可它却早已抛在了九霄云外,远远的,有雾霭的笼罩,这时,泽早已没了,更别提云梦了。
3.
那些年,渭河绿了黄,黄了黑,黑了又黄,静久了又怒,怒了又静,周而复始,你要怎样对它,它就会如何对你,它很耿直,你向它里面排污,它就一直黑着脸,散发出恶臭,你破坏它附近的植被,肆意采砂,它就一直黄着,捎带一些大水过来,让你也跟着一切黄,你认真保护它,善待它,它也会高兴的让你娴静在翠绿的季节里,它很纯粹,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在你面前拐弯抹角,即使你很牛逼,也跟它没关系,你是你,丝毫不能改变它本质的淳朴。
记忆中的渭河已经静谧了快十年,仿佛噩梦就在昨天,今天它苏醒了,牵着小河的手,欢快的奔向远方,远远的,听到一句呐喊,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