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母亲,在我看来是不般配的。
一个高而黑,一个矮而白。一个只愿呆在农村,一个极力想去城市。一个得过且过,一个事事求精。
如果说他们的相同点,可能只有一个,就是没有勇气去作出改变!所以,不知不觉,居然一路走到了白头。
母亲说:“一开始相亲我就是不愿意的。可你家公家婆觉得人高大本分,家里又热情,才见面就大鱼大肉招待,吃人嘴短,就不好意思拒绝了。怕被人说骗吃骗喝。”
父亲说:“当初我去二姐那边,邻居那姑娘就看上我了。总想让我入赘。当初我若应了,现在可是拆迁户,富裕得很。不过当初不懂事,还觉得自己家长更好。”
母亲十七岁就嫁给了大她五岁的父亲,在一起七年,一直没孩子。眼看着弟弟两个孩子都快满院跑了,父母决定包养一个。确实也包养了一个女婴,可惜才养了几个月就夭折了。后来家里算命,说房子朝向不好,于是重新盖新房。说来也巧,旧房拆了,就怀了我,新房盖好,我就出生了。
眼看一切越来越好。但人生难免坎坷,有了双喜临门,就有雪上加霜。父亲为了还清盖新房的贷款,跟着村里人去打工。钱没挣着,把自己关进了监狱。母亲一个人带孩,辛苦种地喂养牲畜,结果一夜之间,肥鸡肥鹅被人偷了个精光。母亲眼泪汪汪,只好把我扔给外公外婆,然后外出打工。
一家人天各一方。就这样,8年过去了。
父亲回来了,再不肯去城里。而母亲,始终不肯回老家。
我读书时对母亲很不满,觉得她不管我,只有父亲陪我。而且父亲对于我的各种要求都是有求必应。想吃啥买啥,想干啥干啥。真是自由啊!
再后来,我结婚生子,慢慢懂事。又开始体谅母亲,然后觉得父亲不给力。家里的钱大部分是母亲挣的。母亲总是那么能干。有她在的地方,一切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如果说以前的家是冷冰冰的乱,家徒四壁。现在的家,则是暖洋洋的齐,富有生气。
你看,以前还得买菜吃。现在,地里的菜吃不完。以前只喂猪,现在鸡鸭鹅样样齐全。
可是父亲很不满意,他说:“天天干不完的活!何必活得那么累!生命无常,活一天就该享受一天!”
母亲很看不惯父亲坐茶馆打麻将。她说:“真是越穷越懒,越懒越穷!人家都是勤能致富,房子车子漂漂亮亮的!自己呢?要啥没啥!还说什么享受生活?!”
父亲说:“我宁愿她没回来,我还乐得没人管!免得天天干活!”
母亲说:“我若还能打工肯定不回来。家里活多得做不完,偏偏还挣不到钱!”
可现实就是这样好笑又无奈,一个还是在指挥下乖乖干些不愿干的农活,一个还是在老房子里力所能及地布置温馨。
都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如果夫妻不齐心呢?也许快刀斩乱麻地分开,也许剪不断理还乱地纠缠。
我问母亲:“你们分开这么久?有没有想过离婚?”
母亲说:“想过啊!但是想着还有你嘛!”我听了,并不感动,只有些愧疚,然后是沉默。
父亲也曾向我抱怨过:“若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背这么大的压力留在家里。”我心里很不安,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自卑的我,就是这么形成的吧!
我想,如果我有了小孩,我一定不要这么对孩子说。我会说:“这一切都是妈妈的选择。你们尽管过好自己的人生。”
我不喜欢一家人都在默默付出,委曲求全!
后来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这样,我们这一家子,估计早就散了吧!那又是怎样的结局呢?
找到三观相投的人,过更好的人生?还是兜兜转转后才发现,其实最初拥有的,才是最好的?
至少现在,我们仍然是幸福的一家!父亲穿着母亲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母亲等着父亲扛着重重的包裹回家。父母把最好的吃的给我留着。我则时不时地回家陪着父母,帮着解决一些“老年人”搞不懂的问题。
有舍就有得,有得必有舍。人生路有很多条,可是我们能走的,只有其中一条。也许心有不甘,想象着另一条路的美好。那又怎么样呢?假如还能重来,相信你还是会这么选!
有时候,人就得信命。
我的父亲和母亲,殊途同归,信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