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受罚
结束了一整天练功、巡防的昆仑虚弟子们,原本是要三五成群地聚在前厅里,借着日落前耀眼的余晖,围在一处喝茶、聊天,借以打发晚膳前的闲暇时光。今日众人却里里外外地围在一处,围观小十七白浅上神同她十五师兄斗——蟋——蟀……
话说白浅上神的蟋蟀是阿离同应儿在山里石头缝中捉的,被两个小不点儿用陶罐子养在白浅屋子外面的窗台下,日日鸣叫得欢快,吵得她不胜其烦,其中就有那只威风凛凛的白头大青翅。
一整日没再见到师尊面的白浅上神着实闲得发慌。子阑不晓得又把胭脂带去哪里卿卿我我。实在懒得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白浅便趁着小孩子们去后山玩耍的机会,悄悄将陶罐子偷了两个出来,在前厅寻到了自小就与她臭味儿相投的十五师兄练练手,一较高下。
白浅年少时玩儿心太重,诗文、丹青、音律一概不通,却整日里跟着几个糊涂师兄游手好闲斗鸡走狗,招摇过市徒作风流。眼下这斗蟋蟀就是她当年最擅长的游戏之一,而她面前的十五师兄倒是在此项竞技上的输赢与她不分伯仲。也不知隔了这七万多年二人又各自进益了多少。
还未开局,十五手气颇好,抽中了白头大青翅。剩了一只稍显单弱的墨蛉梅花翅归了白浅。十一在一旁开了赌局,众人稍稍揣度形势,便都将身上的银两珠宝押在了十五的白头大青翅身上。
唯独大师兄叠风实在看不过眼去,将随身带着的一颗避水神珠押在了十七这一方。那珠子洁白莹润,放在那里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华彩,又隐隐透出些水泽,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白浅惊讶的回头望向叠风道:“大师兄,你出手也忒阔绰,这是你们西海的宝贝,也不怕十七把它输了去?”
叠风笑了笑,不以为意:“我几万年没参与十七的赌局,难得遇上,怎好错过!你在诗词歌赋上倒还有限,在这些玩意儿上可是从不弱于旁人,大师兄押你赢!”
白浅灿然一笑:“还是大师兄最疼我!”
老五打趣白浅道:“大师兄那是怕没人押你,你一个女儿家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十七你这次可是输定了,大师兄的珠子注定要归我们了。你一会儿不要输了去找师父告状便好!”
白浅向老五做了个鬼脸,心里虽没底,但气势上也丝毫不肯示弱:“还未开局又怎知胜负?我的这只梅花翅虽单弱些,但身形灵巧,双颚硕大有力,又怎知就打不过那只大青翅!你们不要忒瞧不起人……”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嚷嚷间,两军便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阵势。十五小心翼翼抽开了罐子中的隔板,白头大青翅见了对手就先声夺人,率先猛烈地振翅鸣叫。墨蛉梅花翅却被对手那威风凛凛的架势唬住了,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众人一瞧皆笑:“还没开打梅花翅就吓得直哆嗦。”
因为跟师父之间的问题没能开诚布公地解决掉,白浅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所以在这一场较量中带头呐喊叫嚣,拼得格外卖力气,正所谓输人不能输阵。可那小梅花翅却完全不将上神的颜面当回事。当大青翅呲牙咧嘴脑袋朝它顶过来之时,它却双腿一登,掉头朝角落躲去,始终不敢应战,躲躲闪闪的,显得分外狼狈。
“还是算了吧十七,改日寻只更好的虫儿,咱们再比!”十五觉得两只虫儿的战斗力实在不在一个层次上,就算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众师兄一看没什么热闹瞧,如此草草收官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白浅深觉今日确实走霉运,连老天爷都不眷顾她。就当连上神也要将这场比赛放弃掉之时,那单弱的小梅花翅却双腿一登,从扑过来的大青翅身上掠过,稳稳地立在了它的身后。小小的虫儿卷动着长长的触须,震动着一双翅膀,响亮的鸣叫,清脆悦耳,开始向大青翅挑衅。
刚刚正要纷纷散去的人们又重新围拢过来,只见那梅花翅一边扇着翅膀鸣叫挑衅,一边不停得围绕着大青翅旋转着身体,随时寻找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大青翅初时仗着自身个头大些,并未将它放在眼里。现下它左闪右藏的,大青翅却丝毫捉不到它,不由得有些恼怒发狂了。大青翅恶狠狠地张着铁钳一般的颚,瞪着面前的小虫,一双壮硕的后腿在罐子底儿狠狠搓了两搓,猛地就朝小虫扑过去。那小梅花翅瞅准时机向旁边挪了一步,迎着大青翅就冲了过去,趁大青翅个大身重还没转过身来之际,它已灵巧地在罐子壁上轻轻一蹬,调转了头扑到了大青翅背上,一双颚狠一用力,将大青翅的一条后腿掐了下来。
大青翅疼得瑟缩着身子垂头丧气,败下阵去。小梅花翅却一跃跳到了罐子沿儿上,昂头挺胸,趾高气昂地抖着翅膀鸣叫,仿佛在向上神邀功。一时之间,围观的众人既感慨这场比试实在出其不意,又叹息自己输了钱财赌注。
正在热闹之时,一只手从人群外面伸进来,将一颗鹅蛋大的粉红色夜明珠重重地搁在白浅面前,声音清朗地道:“为兄也为我家白浅上神添个彩头,助助兴吧!”
众人忙起身,回头一看,正是狐帝白止三子、白浅的三哥——白颀上神。昆仑虚众弟子纷纷行礼,只有白浅欣喜地扑到白颀身旁,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笑着问道:“三哥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白颀勾起手指敲了敲白浅光洁的额头笑道:“不单我来了,阿爹阿娘也来了。刚刚我们进了前厅的时候,你们正玩儿得尽兴。爹娘见你还是这一副胡闹的样子,也懒得同你计较,已经进了后殿寻你师父墨渊和折颜去了。”
除了白浅仍旧笑嘻嘻地同三哥有说有笑,一群昆仑虚弟子皆抓耳挠腮,满脸尴尬。这一出,若是传到四海八荒……竟然有人能在昆仑虚众弟子的眼皮子底下,不费吹灰之力直入昆仑虚大殿如入无人之境,哪怕这个人是战神墨渊未来的老丈杆子——狐帝白止,也是忒丢人!唉,日后昆仑虚将如何在天界立足啊?!众人皆一头冷汗,身上的皮肉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虽隔了七万多年,元神重新归位的战神墨渊坐在昆仑虚大殿的主位上仍旧宝相庄严,神威震慑八方,一个凌厉的眼神,便吓得除子阑以外的十五位弟子纷纷跪地磕头请罪。罪魁祸首——昆仑虚老十七白浅上神跟在队伍的最后,在他爹白止帝君的瞪视下也不得不跟着一起跪下。只不过那跪姿却一丝悔过的诚意也没有,同刚入师门拜师时一个样子,吊儿郎当的,同跪坐也无甚分别。
一旁就坐的折颜刚忍不住要笑出声,便被白浅暗暗飞来的一记犀利眼风吓得憋了回去,忙清了清喉咙,只得从旁敲敲边鼓:“我说墨渊,他们毕竟是年轻,玩儿心重了些,并未犯什么大错。看在狐帝狐后远道而来的面子上,便从轻发落吧……”
折颜这话说得委实亏心。
若说这些昆仑虚弟子年轻,看同谁比。与他们这几位上古尊神相比,他们确实年轻。可昆仑虚众弟子当中,即便年纪最小的白浅上神也已经十四万多岁了,在四海八荒神仙界早就是老祖宗的年纪,何来年轻?
若说他们并未犯什么错,这天族圣地,日日巡防,时时守备,今日却被人大摇大摆闯了进来,连守山门的小童子都不知去向,这……这还了得?……
果不其然,任谁也没能压得住战神的怒火,从老大到老十五皆被免了晚膳,昆仑虚上山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石阶来回跑上万遍,不跑完连觉也没得睡。
白浅跪坐在地上,同情地看着从她身边垂头丧气离开的众位师兄,默默叹了口气,心中对这十五位师兄着实愧疚得紧。
白浅双手缩在袖子里,左手握着避水神珠,右手握着粉红色夜明珠,袖袋里还揣着刚刚赢来的金银,心里正要好好盘算一下,怎么才能用这些宝贝安抚一下众位师兄,就听闻大殿上方传来一声她阿爹狐帝白止的暴喝:“白浅!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同去受罚?难道你不是昆仑虚弟子?!”
白浅被吓得浑身一抖,脸色煞白,忙飞快地起身追着一群师兄的脚步离开了。主位上端坐的墨渊刚想抬手喊住白浅,又深觉当着众人的面有些不妥,便生生咽下到了嘴边的话,脸色比刚才又难看了几分。
首发于2017-10-31
修改于2019-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