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1.
晚上买了帝王蟹，好大一只，它脸比我大，腿却没我长，我看着老板把这个怪物装在袋子里递给我，忽然有点后悔买下它了。
老板点头哈腰地说：“姑娘慢走，噢，祝你节日快乐！”
我愣了一下：“什么节？”
“520啊！”老板捞出几只活虾小心翼翼地装好：“我也准备收摊儿了，回去给媳妇儿做醉虾吃。”
“噢。”
我有点怅然，人家还是个没有男朋友的单身狗好不好？
路上看到好多花店都打出了广告语，什么“你就是我的唯一啊”“爱你爱到骨头里啊”。
我愣愣地看着那句“还好遇到了你”，心里空落落的。去年的今天，他还在我身边儿，当街送我一束硕大的百合：“小夏，我爱你，一辈子。”
噢，对了，我是于夏，他是王燃。
才一年而已，我们的一辈子就结束了。
2.
到家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只手拿着钥匙，一只手拎着那只帝王蟹，想了一会儿，才把钥匙插进锁孔，开了门进去。
屋子里面有点儿凉，最近天气都不太好，已经入夏了，天儿还是这么凉。我打了个哆嗦，把帝王蟹放在了桌上，这才从包里翻出了手机。
是我妈。
我犹豫着要不要接，不知道我妈要干嘛？是不是要质问我怎么老不给她打电话？手机终于不响了，可是只停了两秒钟，又响了起来，铃声刺耳。我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喂，妈。”
“小夏，你干嘛呢？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没有啊，刚进门儿，手占着呢。有事儿吗？”
“你这丫头，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啊。”
我妈的声音很温柔，可一个月前正是这个温柔的声音日日给我打电话，声泪俱下，不断给我分析王燃的劣迹斑斑。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及时断绝了与王燃长达一年多的交往，但是现在骤然听到我妈的声音还是会有点心口发闷。
“小夏？小夏？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我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句：“妈，我要去做饭了。没事儿先挂了啊。”
挂上电话，我靠在门口的鞋柜上缓了一会儿，才从刚刚莫名其妙的烦躁情绪中冲了出来。一定是天气的原因，内分泌失调了，我才会这般多愁善感。
3.
王燃是我交往了一年多的前男友，确切的说应该是交往了一年零三个月零四天的前男友。他是位攻城狮，搞软件开发的，细心体贴积极上进，但是再怎么好，也抵不过“没钱”两个字。他是从沂蒙山区来的京，父母都是农民，一个字：穷。
可是这么“穷”的他什么都懂。最擅长的就是收拾各种海鲜。我那会儿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做饭。无论是腌鱼还是蒸螃蟹，他总是会抽空回头冲我笑一下：“小夏，香不？”
我总是忍不住过去圈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温暖坚实的背上，使劲儿点点头：“香死了。”
我以为可以看他做一辈子饭，可是，我妈不同意。
“小夏啊，你看你这么好的条件儿，怎么还不得找个在北京有房子的啊？”
“小夏啊，妈是为了你好啊。”
“于夏，我告诉你，你要不跟那什么王燃分手，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我其实挺害怕的，我就一个妈，如果我妈不要我了，我就成没妈的孩子了。
我左思右想，还是跟王燃分手了。我得嫁给房子，不能嫁给没有房子的王燃。
我本来以为没有妈的孩子很可怜，可是，这一个月我才发现，没有王燃的于夏更可怜。
在北京这么些年，过得最好的日子，就是王燃在我身边儿那些日子。
我有些不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和死贵死贵的房子在一起？而不是和爱我的王燃在一起呢？
4.
我费劲儿地把帝王蟹塞进水池里，努力回想着王燃当初是怎么处理这东西的。要放洗洁精洗吗？我拎起来洗洁精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好像不对。是要用刷子洗吗？刷子在哪里呢？
“王燃，你快来，刷子在哪里呢？我怎么找不着？”喊完我自己就愣住了，王燃早不在这儿住了，我喊他干嘛呢。
“啊！”我看着被大钳子夹住的手指，心想，这货还活着呢？那王燃以前是不是也被夹过手呢？
我使劲儿晃了晃脑袋，今天是怎么了，总是想起来王燃。一定是因为我妈那个电话。
有人敲门。
我把指头放嘴里吸着，慢悠悠地去开门，这会儿了，谁来找我啊？不知道会不会收拾帝王蟹。
王燃不戴眼镜儿，单眼皮儿，除了个子高，就剩下笑起来好看这个优点了。可是，这会儿他站在门外皱着眉看着我，连那唯一的优点都舍不得让我看一下了。
我指头还在嘴里含着，傻愣愣地看着门外的王燃，精神力？今天想他太多次然后幻化出了一个他？不对啊，那是六角铜铃才有的神力啊。我抬起没受伤那只手摸上了王燃的脸，他比我高，我得仰着头看着他。皮肤有点儿凉，却是真的。
“小夏……”
“哎，你来了啊。我买了帝王蟹，不知道怎么弄……”
王燃把我受伤的那只手捧在手里看了半天，才拉着我进了屋。他从鞋柜里拿出来双拖鞋换上，从厨房门后面找到挂在墙上围裙麻利地系上，去收拾那只硕大的蟹了，就像千万次他还和我在一起一样。
屋子很静，只剩下哗哗的水声，王燃微微弯着腰，全神贯注地给那只帝王蟹洗澡。
“我跟了你一路了，从你进海鲜市场的时候就跟着了。我看见你路过燕姐家的花店，还跟小区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你跟上来干嘛？”
“我知道你不会收拾这东西，怕你夹了手，结果还是夹了。疼吗？”
我走过去，像之前千万次那样从后面拥着王燃，低声道：“疼，可是你回来了就不疼了。”
王燃的动作顿了一下，关了水直起身。
我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从后面抱着他，唉，好踏实，比有套三环的房子都踏实。
“小夏，我想你了。我觉得我比房子更适合呆在你身边儿。”
“嗯，我也想你了。我不要房子了，只要你。这周末，你和我回家吧，去见我妈。”
赶明儿，我要谢谢卖帝王蟹那老板，谢谢他告诉我，一直有个高个子单眼皮的男生在后边儿跟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