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栾川县狮子庙镇的黄土岭村。 2017年的冬天应该是村委换届的时间。可不知是何原因 一直拖到第二年春还未进行。
2017年冬天，我的小叔，干电工员的张振兴被强制提前退休。55岁正年富力强自然闲不住，到处找工作。听说准备加入施工队去新疆架电线呢。
2018年春节镇上有大戏。我虽然不爱看戏，但是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去凑个热闹。和邻近居民组长安岭的杨振灵闲聊。他问：“你小叔准备回来干村长？”我说：“你听谁说的？他现在有车有房，会看上这婆婆妈妈的差事。没听说要回来干村长，只听说要去新疆架电线。"杨振灵说:“我听俺组组长建会说的”
按照我们这里的了习俗，元宵节期间，也就是正月十五、十六两天夜里都要给各坟头送灯的。元宵节的傍晚我们兄弟和小叔一起去祖坟上送灯。到坟地时觉得有点空旷。点完灯放过烟花，到处转着看，发现下地头的那棵一搂粗的梨树不见了。树身通直的部分被人弄走，只剩下一大堆树的枝稍。小叔一见火冒三丈:“你啥时候来把我的树给除了？”我说: “我除你树干啥？”小叔说 “不是你谁会敢来除！”我说:“年里头我石彦叔(居民小组长)除房子后边的树给我打过招呼，他说给你说过了，这棵树我不知道谁除的。我要用，会给你说的。况且我门前就有梨树跑这么远来这儿往回拉。”小叔仍旧愤愤不平:“招呼不打这么大一棵树就给除了。太瞧不起人！你在家没听到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信！”动静是有的，我也没想到有人来锯你的树呀。
4月初去镇上赶集，和令银娃同坐一车。令银娃是有名的“小灵通”，传播小道消息一顶一的好。“小灵通”暴出一则新闻。东岭组(张)进京不再谋求连任监委主任。放弃参选资格。前两天，镇政府刘云龙刘副书记拎了点东西看望了进京同志。对工作表示肯定，劝他岁数大了要保重身体，是时候让年青人发挥才能的时候了。进京心领神会，表示不再参选。喷完意犹未尽，还送上一段评论:“这样的话下届村委大局已定。文书令月吾可能去接监委主任。村长张干应力求连任。己经任过两届，再任一届，60岁以后政府有生活补帖。文书是个空缺，村委目前这几个委员中还没有干文书的料，最有可能会叫建文干，以前他也代过几天，听说弄不了。”忽然对准我说:“你文化深你上去干！”我答:“我这直脾气不行，要不早也干上了。别开玩笑。”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公历4月。某一天小婶用座机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没电了在充电没有接。发现未接来电心想:小叔真要回村当村长吗？
农历二月二十三是集日。到镇上去赶集，小婶打来电话说让我去她那里，有事。到她家时小叔正在整理家务小婶在看电视。几句问候，小婶谈起家长里短。说起村里吃我们老水泉的水一寸水管都不给；说起护林员被替换。说:“你性子太直。人家弄水管是白来的，你不给人家点好处会给你水管。你认为吃咱老水泉水就得给咱解决些管让你也吃上水。你不送点东西炕死你也没人管。看人家现在屋里大盘管闲着，你自己去买水管。群众说你不会弄事，村干部说你怪难缰。你那护林员干的好好的人家为啥换了？不就是因为咱村里无人吗！我想着你在下面活动活动，叫你叔回来先进村里，然后也把你拉进村委。原来你叔想去新疆架线，太远了，岁数太了不如从前麻利了。你得帮帮忙。"
我说:”性格耿直能改得了吗？以后我努力学习一下背后送礼技巧吧。忙我肯定要帮。你打算进村里竞选啥位置？”
小叔在一旁作着样孑擦拭家具，插话说:“正月看戏，咱村长安岭组的组长李建会说让我回去，回去干点事。把不干事的人轰下去！”
小婶接着说:“准备让他回去竞选监委会主任。老主任东岭进京表态不干了，正好是个空缺，再加上监委主任责任轻，又无具体那么多事。”
我沉思片刻:“这恐怕有点难。现在选举还未开始监委主任明确表示不再连任，是有人在背后活动”。
小叔好象认为我不肯帮忙，说:“我并没有想回去。建会一说我也只是一听，干不干村干部都无所谓。他们就没把我当人看！拿住我的东西去行人情！”
小婶接住说:“梨树那事己经打听清楚。石彦(组长)把我的树锯锯送给张干(村长)。说是解开做案板面，拿住我的东西去送人情。恁会拿别人屁股当他自己脸！”
看她要开骂，我赶紧说:“小叔你下定决心要参加这次选举？”
小婶说:“决定要选！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活动一下咱组、咱那一片儿的人让他们投你小叔一票。长安岭组建会说他可以做工作保证没事。东岭组凤华(小婶亲兄弟)干组长，这组也没事。就咱组组长石彦也想进村委，因此才找你。你叔也不好直接出面。你叔能上去好处会少了你。听说东坡你那柏树也丢了？”
我说:“这事不要再提。有人说是我家的。问我妈他说没听我爸说过。丢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我也打听过。怀疑的人是有。抓不住现形没人会来给你作证。半个月后才发现，人家早已销毁了木材。因为这树的权属有争议。我原以为是我姑父的，坡是他的。他说分树当时太小搭给我们了。古栾娃说是他的。现在问题是木材已追不回来，报案又立不了案。闹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小婶说:“这就是威望大小。别人的树就没有丢？所以要你叔回去。”
别人的树丢的是有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快刀斩乱麻，说:“你要竞选啥，监委主任应该己有人选。选村长是要和现任村长张干争。张干又是你的亲表哥，我叔去和他竞争合适吗？文书是个空缺。你愿意干吗？”
“咱咋就不能干监委主任了？不要说那么多，就看你帮忙不帮忙！你叔干村干部了给你妈调个贫困户，把咱沟路修修”。
“好好好，我尽最大努力跟你联系！”
走出小叔家的大门，边走边想。东岭进京下去自然是有人被后活动的结果。谁在这当子能用动镇政府里的一些领导？只有支书‘。这样看来监委主任非令月吾莫属。月吾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是是支书的近门一家子叔。论文化，论能力入党当文书还都不行。现在能干上文书一职，与支书的提拔有很大关系。月吾的文化太低许多工作弄不了，支书也常常代劳。监委主任这个补助又高又有权又清闲的位孑会给别人！那就只有村长和文书了。文书是个空缺，村长要和现任村长张干竞争。小叔不会去跟张干竞选的。亲戚太关紧，他不会去得罪那人。那就只有文书了，他还不太想干。
不说他了，还是想想白己吧。论能力，小叔干个村长、文书或监委主任是手到擒来。难就难在，没人知道他对村干部这种职位感兴趣。要我出头去活动，你自己不去呢？如果选上了，那是你自已有本事、有能力；如果选不上，那是我非让你选，我准备让你选上给我办贫困户，我准备让你拉我进村委，如何如何。不是我有多聪明，常言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堑，也没长一点智来。就拿水管来说吧。当时我们争执之时，我对他说过几次，他一言不发。凭着他和村长的关系不说要一盘(二百米)要个百十米总可以吧，当时就不张口，不帮忙。我人也得罪了才要出来三十多米水管。到后来他找我要水管，说我把他的水管给拿走了。再有那梨树，没有对他说，会有点生气。更多是借题发挥。组长和村长你又不是不认识，又不是见不到。想出气当面问个明白。况且你和张干是老表关系，不要说锯你一棵梨树，你就是有现成的案板他要你也得给呀。我那柏树是内外勾结盗走的。那棵柏树是和一棵桦栎树并齐长的，侧枝细小树干通直。在林子里，不是本地人不会注意。打听着是一个夜晚XX开车拉的。找到司机一问，说是石彦让拉，拉到秋胜(村支书的姐夫)家。时间太久了也没找到任何脏物，我闹起来又证不住人家又把支书得罪了，只好作罢。.今天所有旧事重提，就是为了让我为他冲锋现阵，出头联系人选他罢了。思前想后，不帮忙不行，适可而止吧。
4月23日早晨，小叔打电话问组里谁是代表，我和高古栾娃。他说开会你必须得去，有啥动向得给我说，他已经和五圪塔、长沟岭、羊道岭、西岭等组的组长打过招呼，都答应全力帮忙。上午通知开村民代表会，在路上和村部分别问了长安岭和五圪塔的代表，都不知道我小叔要回村参选。会上制定了选举程序:
4月25日推举候选人，村长，监委主任，村委委员，监委委员分别提名。取每职提名最高前2名成为下次正式选举候选人。推举票以户为单位，每户一票。最后关于监委会主任一职，宣布张进京同志不再参加此次选举。宣布镇政府对监委会主任要求。必须是党员，必须精通电脑，必须干过文书对帐目比较了解。又介绍了令月吾的情况。5月5日正式进行选举。
会后人们议论纷纷。张进京是个工作认认真真，任劳任怨的人。对他弃选深表遗憾，黄土岭村太需要这样的人了！代表卫东宝小声说，他干不成了。因为对三资把关太严，先是村长早己对其不满，后来支书也不满意了。有一次，村两委及支部人员都在街上整贫困户户档，一直忙到深夜十一点多。有人提出村里开支点买点宵夜吃，他不同意。支书摔了笔:“钱就是叫花的，不花要钱干啥！”回家时搭了一段顺车。有人说令月吾是稳当监委主任了。支书不这样安排不行啊。去年春天村里说发展艾叶，村里拿出三万元经支书手去南阳买蒿根。后来没种成三万没了，说是什么定金被供应商扣了，也没手续。
下午去了小叔家，说了上午开会情况，让他作好准备。我说了自己联系人的情况，我们门跟这几户说过了肯定投你，西坡那几户也可以肯定投你。五亩坑那几户和你关系不好。他们1都听留能的，你和张留能说一下，你是留能的亲姨夫，让他打个招呼，一定能成。时间还有一天两夜，组长们再联系一下。这样能确保十五到二十户提名，初选就能过，正式选就好说了。
25日开会提候选人。去开会坐石彦的顺车。他交代再三这次提名也要提留能一票。我惊讶万分:“都没听说，他也回来参加选举！？”
“前天突然说回来要参选。昨天跑了一天了。"半路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左邻右舍自然会投他一票。
今天天气虽然不好下着小雨，来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有许多从未参加过会的人都来了。初选顺利进行，在投票点都有镇里的工作人员，监委主任一职必须填令月吾，否则作废。投票后现场计票。因为有雨我搭车走的早，没看计票结果。
26日公布初选提名结果:
村长候选人:张干，张留能
监委主任候选人:令月吾，徐闻昭
文书侯选人:张振兴，赵会仁
……
5月1日，邻居家里修缮房屋。我、张石彦、张中才都去帮忙。一边干活一边海阔天空的喷。石彦突然说:“这回选举弄那是球，按选举计票，张干54票，振兴18票，留能12票。应该是张干和振兴竞选村长，就没留能什么事。咋成张干，留能竞选村长，振兴去选文书了。”我说:“这肯定是调整了。”中才离村部近消息灵通。说:“你们不知道。初选结束，村委和候选人开会。张干说，他退出。他和振兴争，他争不过振兴。不参加选举了。振兴一听，说，那是群众推举的。他不会去跟干哥争这。也表示不参选。村里协商，认为留能长期在外群众基础差，又是个喷子货肯定争不过张干。让留能代替了振兴。让舅跟外甥竞选村长。让振兴干文书。让他和会仁竞争一定能成功。原确定的文书建文还干他的监委委员。如果建文你要争文书，你不一定能竞争过振兴。失败就什么都不是了，不如保住你的委员。建文同意。"石彦说:“那还叫选啥？成他们私下协调了 ”。
5月5日，选举在村部隆重举行。升国旗、奏国歌。接着由支部书记宣布选举纪律，工作人员名单及分工。会议进入关键环节一竞选演说。先是竞选监委主任的两位演讲。接着村长竞选人寅讲。先登场的是现任村长张干。他拿出稿子:“我叫张干。我是1991年从组长干起。由于成绩突出1994年担任村长。1995年建教学楼……从组长到村长到支书再到村长再到支书，歇了几年又干村长。这中间付出的坚辛只有自己知道。由于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家人照顾不周耽误了妻子的病情，于2001年去世。工作中认真得罪了一些人牛也被人毒死”。讲到动情处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他的这个套路人们比较熟悉。老油子们能说出他什么时候动情落洎，‘说到他妻子误了治病去世，被毒死。有人交头接耳:“当年他和村边的少妇有染，甚至就象夫妻一样双出对入。就是那吋去世了妻子，被人毒死了牛。案件不了了之。你媳妇本身身体不好，你在外面鬼混活活给气死了。牛是争风吃醋被情敌下毒毒死了。今天还有脸提。要不咋叫你下去恁儿年。”张干接着说:“在过去的三年内我为群众架了水管引自来水、硬化水泥路四点五公里。接下来将继续努力作好村里的工作。”讲话没有突出上届修路、搞引水工程的成绩和对未来的展望。
接着轮到留能了，他先是对着群众深施一礼，然后无稿脱口而出。“各位父老乡亲我叫张留能，是土生土长的黄土岭人。今天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想回来为大家服务……。现在扶贫开发进入攻坚阶段，振兴乡村战略已出台。党和政府己给我们绘就蓝图。我们只有万众一心加油干。我要转变村委职能变管理型为服务型，……。大力抓好基础建设，努力争取资金完成村组通水泥路。还要修组组通路。解决两组交往骑车要绕远，走近就爬山的现状……。现在还有少数人在家种地，过去家家有牛，现在封山育林养不成牛了。为了解决这些人困难，我去跑资金每组买台微耕机。最后助本次选举园满成功”。整个演讲一气呵成，台下很静。结束时还有人鼓掌！
所有候选人都演讲完，投票有序进行。约十一时左右，选票收集分捡完毕进入计票环节。
计票是分地点同时进行。村长计票室内围观的人最多。计票站在黑板前，监票站在唱票身旁。准备就序开始计票。两位候选人名后的正字的个数，一会这个多一会那个多。交替领先，时不时打成平局。接近二百票时，张干的票数增长无力，最终停在二百零九票。张留能最终二百二十七票。票数一出会场静默足有半分钟，突然一片掌声。
一匹黑马产生了，一位新村长诞生了。
